“啊?”眉珍張大嘴。
蕭含玉起身,抱著青色纏枝花紋茶壺回到帳內,“眉珍,把碎瓷片都收拾了吧。”
翌日姨母便匆匆趕來看她,帶了好些化瘀消腫的藥。
“疼便哭,彆忍著。”
顧氏撫著她垂在身側的發絲,拍拍她後背,“該跟姨母說的,一宿過去,多好看的眼睛腫成這副模樣。”
她的疼愛是真,關切亦是真的,自小到大顧氏像母親般照料她的生活,一應所有無不跟魏韻相同,她也從未讓自己有過寄人籬下的感覺。
蕭含玉的母親是顧氏唯一的妹妹,兩人閨閣時關係便很好,故而母親去世,顧氏當即讓信陽侯和魏含璋前去接她進京,安置在梧桐院,初來乍到的不安也隨著時日漸漸褪去。
蕭含玉被她的話激出眼淚,顧氏察覺,笑著給她擦掉,玩笑道:“自小很少哭,現下反倒跟孩子一樣。”
她跟母親五分像,就連性格都相差無幾,她們都很要強,在家中都是說一不二。
隻是信陽侯窩囊,顧氏的強勢中多了兩分淩厲。而父親平和,母親的強勢帶著被驕縱的傲慢。
“姨母,我不疼的。”蕭含玉伏在顧氏肩頭,雙臂環過她腰身,蹭了蹭腦袋,顧氏慈祥地撫摸她,將那絲絲縷縷的濕發抿到耳後。
“你哥哥院裡的下人也是大意,灑了桐油都不知趕緊收拾乾淨,害你受傷。”
蕭含玉癟了癟嘴,淚止不住了似的掉。
“是我沒看準,不賴哥哥。”
顧氏低頭看她白膩的小臉,壓出一道道紅痕,忍不住刮她鼻梁:“你們兄妹感情,不怪阿韻吃味。”
顧氏拉著她說了許久的話,也為魏韻打圓場,道魏韻本也想過來瞧她,可身子虛虧,這兩日又不能見風,乾著急幫不上忙。”
蕭含玉窩在顧氏懷中,長睫覆住眸子:“妹妹總會好起來的。“
顧氏聞言,身子一滯。
隨即又拍拍她,音調難免低了下來:“會好的。”
朝堂近日來風波不斷,貪墨案懸而未決,驟然跳出來的懷王黨眾說紛紜。
聖上要結果,官員要說法,百姓等判決,所有壓力壓到魏含璋頭上,偏還有故意同他作對的人,惡狗咬住般不鬆口,他疲於應對,每每歇下都近夜半。
沈敬之在下朝時攔了他的去路,“某有一計,魏大人可願留步傾聽?”
魏含璋乜他,冷笑:“不願。”
沈敬之微微輕笑,不惱也不讓開,如今的局勢遲遲不能安定,以魏含璋為首的保儲派和沈敬之站隊的懷王派勢均力敵,此起彼伏,誰都不能借貪墨案呈壓倒性克製對方。
若繼續內鬥,雙方皆會損失。
沈敬之沉聲說道:“殿下欣賞魏大人的忠勇,不忍再耗大人精力,如此貪墨案大人鬆鬆手,殿下權當承情。咱們各自掌握的涉案官員,各自保留,互不追究,如何?”
沈敬之所言,正是魏含璋棘手之處。
想借貪墨案鉗製懷王勢力,但難免殃及儲君一派,官員間的關係蛛網般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要想摘乾淨,恐怕難以做到。
魏含璋看他白淨麵龐下的笑,便想起他在鬆槐院索要信物的場景,唇輕扯,吐出幾個字來。
“你是何身份,同我談交易。”
轉身離開,片刻不想同此人逗留。
沈敬之怔了瞬,忽而動了動嘴角,亦抬步向前。
暮春時節,馬球場上的草皮茵綠柔軟。
蕭含玉同王琬焱打了兩場後,便熱的渾身是汗,氣息急促,她翻身跳下馬來,王琬焱手持球杖往遠處指了指。
“我表哥又來了。”
蕭含玉看去,果然瞧見小郎君躲避不及的視線,不禁戳了戳王琬焱的腰,小聲道:“你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他膽子小,又不敢明說,我總不好徑直過去拒絕他吧。”王琬焱收起球杖,歎了口氣,“表哥人很好,但凡我喜歡的東西他都會給,隻是他實在..實在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蕭含玉不大明白,她又看了眼那位表哥,此刻他側身站在槐樹後,恨不能將自己整個兒藏起來,可她又分明聽出王琬焱話裡的失落,隻有在意才會失落,若是渾不在意,恐怕也不會關注表哥的心情。
她不好摻和,便坐在亭中喝茶看球。
王琬焱又去打了幾場,王成璧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照舊捧著一束花遞給蕭含玉。
“玉姐姐,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
他大大方方坐下,少年英氣,眉宇間長開後褪去稚嫩,陽光而又灑脫。
蕭含玉嗅著花香,心情也好了不少。
身後的廖嬤嬤瞥了眼兩人,不動聲色去倒茶水,借機將王成璧往旁邊堵了堵。
王成璧探過廖嬤嬤的手臂,笑嘻嘻不以為然:“可喜歡這花兒?我上回去後山,那會兒還打著骨朵,正想何時摘下來給你。可巧今日馬球會,便遇著你了,是不是緣分。”
廖嬤嬤皺眉,在蕭含玉說話前開口:“小郎君喝口熱茶,彆亂了心思。”
王成璧接過熱茶,抬頭瞄了眼廖嬤嬤,然後與蕭含玉悄悄比了個唇形。
蕭含玉看出,他說的是:嬤嬤不喜歡我。
因有廖嬤嬤在,王成璧和蕭含玉說話也受約束,沒多久天上積雲,各家女眷收拾車馬準備離開。
本想乘坐馬車,忽然劈了道雷下來。
蕭含玉停住腳步,抬頭看了眼,改了主意。
“嬤嬤,你和眉蕪坐馬車,我騎馬遛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