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禮脖頸疲倦的往下耷拉著,看著眼前小人發頂的小渦旋,竟失笑了。
這個笨蛋啊,她也不怕父親沒收住力直接打到她身上,那可比木棍更重啊。
縱使身體疼痛萬分,縱使從後背蔓延至胸口火燎燎的滋味實在難熬,可他竟莫名有股暖暖的感覺,在心口間孜孜不倦,足以療愈他的傷。
懷抱裡的小孩流的眼淚打濕了方禮的衣襟,溫熱的淚珠直抒他的胸膛,將他的思緒重新變得滾燙且熾熱。
沉思幾秒,方禮抬起手,輕撫了下姑娘哭的通紅的臉蛋,手指上的水漬被他揉開,霎時被空氣蒸發消失不見。
抬頭正視方父,用少年獨有的稚嫩嗓音說出了他思慮已久的話。
“爸,你一直告訴我要像個男人,不能畏畏縮縮,你知道那天有多危險嗎!我再晚去一步,小意就會被他們推進河水裡,方仁已經被水淹到脖子了,我不救他他就死了,還有方智,他當時被兩個人圍在地上打,三個人兩個被欺負,你說我錯了,我錯在哪,你告訴我”
“如果小意真有個什麼好歹,爸你是覺得我斷他們的腿有錯,還是失去小意有錯”
“爸,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錯在哪裡!”
連續三問,少年從隱忍的目光到後麵愈發激烈,幾乎是嘶啞著喉嚨說出的話,後背猛烈的痛楚因為他激動的情緒而越來越強烈,甚至連站立都十分費力,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方禮才沒狼狽的倒在地上,他也不敢全身都倚靠於方意,現在的他,真的很痛苦,很煎熬,不隻是身體,還有心。
為什麼父親隻一味讓自己認錯,為什麼父親不肯相信他,到底是為什麼,他究竟錯在哪裡,錯在哪裡值得父親發這麼大火把他打成這樣。
事情的來龍去脈方父隻知道大概,原以為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鬥,卻沒想到竟然危及到性命,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聽方禮解釋,一回來也沒問緣由就操起家夥暴打一通,方父看著方禮耿直的樣子竟說不出理由,是啊,他一直要方禮認錯,不管事情究竟是怎樣他都強迫方禮認錯,也沒問問孩子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麼倔對的他,何嘗不是另一個方禮呢····
但歸根結底,方禮傷了人家的腿,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這個歉他們必須道。
一想到醫院裡那群人喋喋不休的嘴臉方父腦袋就無限大,醫藥費這些暫時都不論,主要是對方一定要一個態度,否則就要報警,如果因為這件事情給方禮造成了汙點,那才是一生的痛!
方父重重的歎了口氣,手無力的撓著頭發,眉頭皺的仿佛能夾死蚊蟲,他現在得想各種辦法解決這個事情,不管怎樣不能讓方禮留下案件,賠錢也好動用關係也罷,總之得讓這件事情消失,得讓那群人閉嘴。
隨後也沒固執的讓方禮道歉認錯,隻說讓他長記性,下次不準有這種事情再發生,掃了眼方禮就走出了大門。
幾個孩子大氣不敢出,直愣愣的目送方父離開後才嗚哇嗚哇的四處逃竄,急著回家找爸爸媽媽,這一次大伯太可怕太嚇人,下次再也不要看見他了。
方父離開後,方媽急忙跑出來,神色緊張的抓著方禮的肩膀,上下檢查著方禮的傷口,動作有些急促,手觸碰到方禮的背脊後疼的他咬牙直吸氣,嚇得方媽快速的鬆開手,眼淚唰唰的落,簡直比方禮還痛苦!
看著手上的血跡方媽再也控製不住大聲哭泣著,她不敢看,不敢看兒子,不敢看他那可怖的傷口,眼淚像是水流,怎麼都擦不儘。
方父先前把門反鎖了,方媽一直在拍門叫嚷,甚至用身體去撞門,都無果,直到她把門鎖打爛才得以出來,否則方禮不會被打的這麼厲害。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
可她卻感受不到自己也受了傷,她自己的手也因為使用各種方式撬鎖而傷痕累累,血印子一條又一條刮斥在她手背上,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方禮的血。
母子連心,二人都在擔心著彼此,都在痛苦中給予對方希望。
方母止不住的搖頭哭泣,想抱一下兒子又害怕牽扯到他的皮肉,雙手哆哆嗦嗦停在空中,伸出又收回,整個人無助又悲傷。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時候她腦袋一片空白,滿心都是害怕與心痛,她難過的發不出聲音,想去找醫生又不知道怎麼安置方禮,她急的直跺腳,本身她的身體就有病,這會子一激動又引發了身體的疼痛,身心都難受的無法言語。
對,去找醫生,帶方禮去看醫生,方媽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胡亂擦拭著眼淚,慌張的開口:“沒事啊兒子,媽帶你去看醫生,媽這就帶你去看醫生,彆怕啊兒子··”
方禮甚至還能安慰母親,他牽強的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已經接近氣音的浮動。
“媽,沒事,彆哭,小意你也不要···”
抬起手想給母親擦擦眼淚,結果話還沒說完,人就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這一幕嚇的方母瞬時就不知所措了,她跪在地上拚命喊著方禮的名字,聲音很尖銳很慌張。
“老方!老方!你快回來啊!”
方母踉蹌著站起身,幾乎是跑幾步就摔倒的嘶吼著方父的名字,顧不得摔跤後擦破皮的手掌,方母感覺不到疼痛,她滿心隻擔憂自己的兒子,恨不得那個倒在地上的人是她。
那個聲音,很絕望,像一頭悲愴的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