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救下的那位姑娘求見。”沈玠思緒被拉回了現實,唇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又恢複了以往儒雅隨和的模樣。
“讓她進來吧。”
顧妍換上了一件簡單的淺藍色紗裙,墨色秀發隨意的挽了一個發髻,肌膚潔白勝雪,裙身隨微風微微拂動更顯得腰肢纖細。最美的要數她那雙水剪的眸子,雖帶了絲縷哀傷,卻如秋水深潭一般清澈明麗。素淨的臉上未施任何粉黛,清瘦的麵容略帶些病容,卻更叫人覺得我見猶憐。
沈玠細細打量了她一番,有那麼一瞬間恍惚了一下,可轉念心中又自嘲道:怎麼可能是她呢?終歸是自己癡念太甚。
沈玠救下她也不單單隻是出於惻隱之心。眼下皇上沈琅雖有意封他為皇太弟,可沈玠清楚如今陛下對他仍舊心懷忌憚,防備得緊,然沈琅常年沉迷酒色,若是借此機會宮中能安插一人為他所用,與他則大有裨益。
沈玠隨即便收斂了心神。
“草民替舍弟謝過殿下救命之恩。”單薄的身軀跪在地上向沈玠行了一禮。
沈玠溫和地笑了一下,“姑娘不必多禮,是本王衝撞在先。”
沈玠又道:“姑娘和令弟在京城無依無靠,不知以後作何打算?”
顧妍來之前就已經決定,深深吸了口氣懇切道:“殿下救命之恩,民女無以為報,若殿下不嫌棄,民女願追隨殿下,誓死效忠臨淄王府。”
沈玠目光微動,緩緩開口道:“隻是如今我這臨淄王府並不缺人,不如你先在宮內謀一份差事如何?”
顧妍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民女但憑殿下安排。”
今日是臨淄王選妃之日,宮裡都在忙上忙下,可沈玠卻對此一點都不上心,甚至有些麻木。殿內婢女們正服侍著殿下洗漱,沈玠見衛欒進了來,便打發婢女退了出去。
“儲秀宮那邊都安排好了吧?”沈玠問道。
“是——”衛欒低低應了一句,“殿下......”
“還有什麼事?”沈玠察覺出衛欒語氣略有遲疑。
“殿下,屬下打探到......顧姑娘似乎還活著......”
“什麼?”將要彆在腰間的玉佩從沈玠手中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個月前顧府雖被滅門,可當時顧二姑娘似乎偷跑出去玩了,僥幸躲過一劫。”
“偷跑出去玩......”沈玠低喃道,原本凝重的麵容不禁唇角微勾,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倒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那她現在人在何處?”沈玠複問道。
“據當鋪的老板娘說,當時顧姑娘將一枚上好的白玉佩暫時抵押了出去,說是急著給弟弟治病......”衛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沒再繼續說,他隻看見一貫溫潤的殿下的臉色愈發慘白,緊抿著唇不語。
此次選妃由鄭皇後一手操辦,選妃的地點定在儲秀宮。宮人們一大早便引了人入宮,因為皇帝很重視這次選妃,宮裡一時人手忙不過來,顧惜也順其自然地被人吩咐調了過去幫忙。
沈玠今日入宮,拜見了太後和皇帝後,便去了儲秀宮,一身月牙白的蟒袍,腰間掛著玉墜,麵你胖也如玉一般儒雅溫潤,隻是麵色略有些蒼白。
各官家小姐早早就在亭中等候,沈玠到了之後宮人才將各府候選的貴女引入,經過篩選後人數也並不多,六人一排地站著,全都衣著精致華麗,腮邊傅粉,唇上塗朱,嬌靨含羞,沉靜地立在那裡。可沈玠隻遠遠地一眼就看見了侍立在一旁的顧惜,隻著一身樸素的宮裝,垂頭盯著地麵,身形纖細,肌膚賽雪,如畫的眉眼見似有淡淡的哀愁,更添了些清麗絕俗。
“上茶點——”侍奉在沈琅旁側的太監高聲一喝,宮女們便陸陸續續將禦膳房做的精致的茶點放到了沈琅沈玠以及皇後麵前的幾案上。
顧惜也隨著其他宮女走到皇帝近前,埋頭將一疊玉露藕粉糕放在了沈琅麵前的小桌上。沈玠用眼角的餘光看見沈琅的目光在顧惜身上遊移了以下最後落到了她那一雙似雪的皓腕上。沈玠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接著就由宮人貴女們的名字,上前來表演才藝。
“定國公蕭遠之嫡長女——蕭姝——”
蕭姝身著鏤空青絲鴛鴦錦月牙裙,梳著精致的飛月髻,頭插一支孔雀簪,嫋嫋婷婷地走上前,含笑向沈玠襝衽一禮,又眼波瀲灩地抬眼望了沈玠一眼,發現沈玠的目光全然不在自己的身上,居然似有似無地打量遠處的宮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蕭姝瞳孔驟然一縮,但隨後便立即強迫自己斂了心神,若無其事地彈奏其她最拿手的箏曲——《流雲》。彈奏之人神情哀柔,蛾眉輕蹙,纖纖如削蔥的手指輕勾素弦,琴聲幽婉綿長,飄飄渺渺若天外來的仙音,曲和人和諧相映,將女子的柔媚演繹的淋漓儘致。
曲終人了,仍舊餘音繞梁,嫋嫋之音不絕於耳讓人一時之間回不過神。
“臣女獻醜了。”蕭姝起身低低的道了一句。
“好!好啊!不愧是定國公府出來的,琴藝遠非常人可比啊。”沈琅拍掌大讚道。
剛剛在一旁觀看的其他貴女忍不住歎氣起來,蕭姝如此厲害,自己豈不是要上去獻醜!
“多謝陛下誇獎。”蕭姝端莊一禮,又抬起頭稍許期待而嬌羞地望向沈玠。
沈玠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儒雅溫潤的模樣,輕搖著手裡的折扇,溫和地說道:“蕭姑娘琴藝確實了得,今日有幸聽聞蕭姑娘一曲,如聞仙樂一般。這首《流雲》乃是前朝著名樂妓錦娘悼念亡夫所作,曲音哀婉淒切,想不到蕭姑娘一介閨閣女子所聞竟如此廣博,實在令本王刮目相看。”
沈琅舉著茶盞動作一滯,蕭姝也微微變了臉色。
沈玠這話,表麵上聽著是在誇蕭姝,可實則誰人都能聽明白這是在暗諷蕭姝堂堂公府嫡女竟然將秦樓楚館那些入不得台麵的曲子學了來,四周的各府小姐們也不由得暗自發笑。
大太監王新義見此情景,趕忙繼續往下宣:“下一位,內閣大學士陳雲縉嫡女陳淑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