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哭腔漸濃,“我的狗被媽媽丟了,你幫我找找好不好。”
她抹了一把淚,從包裡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錢,“我還有幾百塊錢,蘇蘇你幫我找找吧。”
蘇念看著她手裡的錢,都是嶄新的紙幣,像是很急迫的情況下,將它們揉在一起。
蘇念將它們捋平還給女生,帶她坐到沙發上,遞上衛生紙,“你先彆哭,給我講講是什麼原因,還有過程,這樣方便尋找。”
女生情緒漸漸穩定,在斷斷續續抽泣中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叫黎曉陽,家住附近,因為喜歡狗狗經常看蘇念的直播。前些天放學路上看見路邊有商販賣狗,於是花了兩百塊壓歲錢買下一隻雜交犬,取名叫小淘。
但是小淘回家不到三天,就開始拉稀甚至偶爾嘔吐,於是在自己的懇求下,母親帶小淘去看了醫生,說是細小。可是打了針治療了兩天,仍然不見好。
本打算繼續治療,但她今日放學回家卻發現小淘不見了,追問下才得知是母親將它丟了,生怕它的病會傳染給自己的弟弟。
她獨自在小區找了一圈,母親也不肯告訴她狗被丟到哪裡了,無奈之下,她隻好回家砸了存錢罐,拿著剩下的壓歲錢來找蘇念,希望她能替自己找一找。
蘇念聽完,讓她把錢收好,免費去幫她找,宋青桃自然也知道她會這樣做,登記了信息後象征性讓小女孩簽字,方便記錄。
駱尋見蘇念去拿工具包,終於開口,“我送你去,開車快一些。”
蘇念也不推脫,直接答應。
根據曉陽說的地址,他們很快到小區,周楚興致勃勃,將艾倫暫時寄養在蘇念店裡,也跟著加入尋寵的隊伍裡。
小區規模不大,蘇念很快跑完幾個垃圾桶,但都沒瞧見任何寵物的身影。她隻好走到保安亭,要求調監控。
保安剛想為難,周楚便站出來,遞上名片,保安一瞬間笑臉相迎,這家小區的開發商與物業恰好是周家的產業。
蘇念成功調到監控,不由感慨,原來周一萱在有關係網的情況下,竟然是如此的順利。
監控顯示黎曉陽的母親將狗裝在塑料袋中,像拎垃圾一般,將還在蠕動的小淘拿出小區外。
既然如此,小淘在她心目中隻不過是垃圾,想來肯定會丟進垃圾桶。
蘇念和保安道謝後,帶著曉陽沿著母親行走的方向查看垃圾桶。
駱尋見狀也取下腕上手表裝進西服口袋,撩起袖子準備找。
周楚攔住他,“你要去翻垃圾桶?”
“你要幫忙就一起,不然就哪裡涼快哪裡待著!”駱尋推開周楚阻攔自己的手,去到下一個垃圾桶,直接將手伸了進去。
周楚感受到暴擊,心一橫,挽起袖子跟著駱尋一起翻找。
小時候駱尋沒少替自己出頭,如今他要以這樣的方式追女生,自己幫他一把,說不定能在蘇念麵前記一功。
周楚做了幾秒心理建設,將手伸進垃圾桶,瞬間摸到軟綿綿濕噠噠的觸感,嫌棄得他快要嘔吐,他隻得側頭深呼吸一口,繼續屏息尋找。
在第九個垃圾桶的位置,他終於感覺到柔軟的觸感,激動喊了聲,“喂,尋哥,在這裡。”
駱尋聞言上前,從垃圾桶口看進去,瞧見一個白色塑料袋在蠕動,隱約可見幼犬淺黃的毛發。
他將塑料袋小心捧起,發現袋子係上死結,直接放在地上徒手將它撕開。
瞧見毛茸茸的一團趴在地上,他趕緊朝蘇念方向喊了一聲,“蘇念,找到了!”
曉陽比蘇念還快一步,衝到駱尋旁邊,竟直接跪到了地上。
她將虛弱無力隻勉強發出奶哼的小淘抱在懷裡。
蘇念這時在旁邊才瞧出不對勁,蹲下身詢問,“能把小淘給我看看嗎?”
曉陽將它輕柔交到蘇念手裡,蘇念戴上手套將它的尾巴掀開,發現排泄物已經將它的肛.門全部堵死,周圍毛發也被排泄物粘成幾縷。
而它的體溫已經高出健康幼犬的正常體溫,眼角浮出濃稠粘液將眼睛糊住,蘇念用棉簽擦拭後,將它的眼睛撐開,隻見已經是灰蒙蒙的一片。
再試探它的支撐力,才發現它的頭已經無法正常抬起,猶如霜打茄子已經綿軟無力,更加彆提站立。
蘇念取下手套試探它鼻頭的溫度,連鼻頭溫度也極其的高,甚至燒出乾燥裂紋。
蘇念並非醫生,但從業多年見得太多,她知道小淘已經無力回天。
像實習醫生第一次向自己的病人家屬宣告死亡事實,蘇念攥緊手遲疑,看小淘還躺在曉陽懷裡,用儘力氣往她懷裡靠。仿佛在尋找母親的溫度,在儘可能的捕捉“母親”身上熟悉的氣味,想將這一刻永遠保存。
“曉陽,我們去花園裡坐一下好不好,姐姐一會兒再給小淘檢查一下。”蘇念終究無法說出口,隻想就在日落之際,陪她度過這第一次的生死離彆。
回到小區,曉陽根本沒有意識到小淘氣息已然微弱,坐在花台上扯過一朵野雛菊放在它的鼻尖,問它,“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公園玩,好不好?”
蘇念在一旁望著那嬌小的身軀,在青草微風,在歡聲笑語的人來人往,在金色暖陽鋪灑在一人一狗的身上,每一幀畫麵似乎都覆上一層溫柔。
若不是生命即將消散,這本不該是離彆的場景。
可離彆該是如何的場景,蘇念也並不知,就像她第一次失去那隻,她同樣用壓歲錢買來的雜交犬。
在一個毫無征兆的清晨,在旭日即將升起的盛夏,在她的懷裡。
生命從她的指縫中流走,消散得無影無蹤。
任隨聲嘶力竭、聲淚俱下,亦換不回死神手中的弱小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