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高考結束。
聽著電話那頭機械的語音播報,我突然希望自己是不知疼痛的機器人。眼前翻滾著三年高壓生活的片段,心中萬千悔恨,是不是努力一些會有更好的結局。可突然間又冒出一絲還交代的過去的想法,畢竟過了一本線,看來我的本質還是得過且過啊。
跟爸媽說了一下,他們也是還湊合的感覺,不滿意也不會太失望。出門透透氣。也許是前些日子野地虛脫了,大腦左半球右半球都是空白,隻剩下小腦驅動著我的四肢漫無目的四處瞎溜達。那幾隻愛叫的狗也不叫了,老遠看見是我就又立馬歪過頭睡覺去了。
閒逛不是辦法,該打的電話還是得打。雖然已經畢業,但一想到班主任心中還是感到心虛。恍恍惚惚撥通了班主任的電話,有些羞愧地彙報成績,但是他仿佛壓根就不在意這些。我想也是,班裡考的好就行,我這樣的邊緣人物少個十分八分的也無所謂的。他官方式地安慰了我幾句,似乎早有預料,畢竟我不是很聽話的學生,但是他話鋒一轉,跟我說於菲還不夠一本線。
我愣住了。簡單說了幾句掛了電話,我感覺他的笑裡夾雜著戲謔。
我討厭這樣,班主任業務水平不錯,可總是一副拿捏你的姿態。該死的,不知是誰告密讓班主任知道了我的傷心往事。轉念一想,班主任也算對我網開一麵了。我有些自責,我這是影響了她麼……
於菲是高三重新分班到我們班的,她並不顯眼,以前就在我們班隔壁,肯定經常見的,不過沒有什麼印象。一米六的個子,身體很單薄,不漂亮也談不上萌,戴著眼鏡,短頭發,整個一中國高中女生的模板,放人堆裡壓根找不出來。我不喜歡戴眼鏡的女生,總覺得可能會影響某些事情。我也不喜歡短頭發的女生,假小子,沒女人味。我的夢中情人,長發飄飄,身材高挑。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一堂昏昏欲睡的物理課上。炎熱的夏天,六十多個人擠在一起,那幾台大吊扇隻能起到換氣扇的作用,彆讓這個教室發黴了。在這嗡嗡的聲音中我昏昏欲睡,不過還是強打精神看著題目,怕被老師叫到自己。老師叫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咳,管他是誰呢,反正又沒提問到我,我接著看下麵的題目。等等,這個女生的聲音怎麼這麼特彆?軟軟的,輕輕的,我感覺這是我十八年來聽到過的最溫柔的聲音。趕緊抬頭看了看,哦,是她啊,怎麼加上這好聽的聲音,這人好像也變漂亮了?那單薄的背影有了些文靜的氣質,那蓬鬆柔順的小短發似乎也有些可愛了。
也許是太壓抑,也許是懵懂無知,但真實的青春荷爾蒙刺激著我關注她。然而在那樣緊張的學習環境中,在那樣高壓的管理下,我不能和她搭訕聊天,我隻是每天無聊可笑的等待老師提問她,聽聽她柔柔的聲音。等待是痛苦的,不過在那樣特殊的氛圍下,卻算不上漫長的煎熬。青春總是短暫,不論快樂或痛苦。
特娘的,我這麼快就移情彆戀了,不要長發大長腿了?
轉眼過了半年,到了12月底。福小命大的我,上學的路上被摩托車撞倒了,輕微腦震蕩,顱骨骨折,外加左半邊臉破了相,沒有一塊囫圇的地方。另外,原來電影演的是真的,被撞暈了之後,會短暫失憶。我睜開眼,先看見陌生的白色的天花板,再環顧四周,看見我媽哭的稀裡嘩啦,後來知道我媽是擔心我這輩子娶不到媳婦了。除了頭暈,我還沒發現我有什麼異常,我說我這是在哪裡,媽你怎麼哭了?我媽止住了哭聲,反問我你不知道你被車撞暈了嗎?你現在是在醫院裡啊。我說,哦,原來跟電影裡演的是一樣的。我想坐起來,這才發現一動全身疼的厲害,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掀開被子一瞅,我靠,這被扒的就剩內褲了。看我醒了,就把大夫叫過來了,醫生說萬幸,骨頭沒摔壞,小夥子還是年輕啊,應該一個月就差不多了,主要是觀察你顱腔內的淤血,淤血消了,你就可以出院了。我媽指著我的臉說,這臉沒事吧,我這才發現好像我左邊臉有些腫,我摸索一遍,沒完整的地了。我驚恐的看著醫生,醫生笑了笑說,沒事,都是擦傷,不會留疤的。
就這樣每天安靜的在醫院輸液,第一個星期天來時和一些關係不錯的同學過來看我,說些好好養身體,我們會幫你把拉下的功課補上之類的話。於菲沒有來,畢竟不熟,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慢慢的我可以自己活動了,不需要有人照看,更多時候病房裡是我一個人。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我有十二個小時在睡覺,有一個小時在擔心我的學習,還有十一個小時在想念於菲。我墮入了單相思的深淵。這樣的生活是煎熬,我不能忍受。儘管大夫一直堅持再觀察一個星期,因為我顱腔內淤血沒有完全消退。我說現在感覺還不錯,我不想拉下太多的課。大夫隻好說一個星期後過來複查。
回到學校之後,大家都非常吃驚地看著我,沒想到我一個星期就回來了。每個人都會盯著我的左臉看半天,說本來以為你要毀容的,沒想到一點疤痕都沒有啊。說者無心,聽者有心。我本來是想回來通過學習來擺脫在醫院無聊的單相思,現在卻覺得人這輩子,說不準有什麼意外,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現在錯過了永遠再沒有機會了。不過現在是衝刺階段,我擔心對學習有影響。這樣猶猶豫豫了幾天,學習也沒什麼狀態,心煩意亂,期間老師還說沒康複好就先回去再養養吧,我無奈的笑笑。慢慢的表白的決心占了上峰,我哄騙自己,現在是複習階段,不會對學習造成太大影響,我隻是表白,不是談戀愛。我把我的想法跟幾個好友說了說,想谘詢一下他們的意見。後來發現問了也是白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都是鼓勵我向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