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庭吃飽喝足神思有些遊離,目光落在虛空中出神,又逐漸彙聚在一處,那裡放著冬雪剛給江檸歌領回來的冬衣。
他是禮部尚書,對服飾料子花紋這些東西最為講究,一眼就認出了江檸歌這幾套冬衣不僅數量少,料子也差,款式是前幾年的舊樣式,不該是尚書府小姐該有的規製,像是前幾年給清梨做好沒穿完剩下的,今年又給了檸歌。
這如何像話。
“這幾套冬衣不好看,得空讓冬雪送回庫房,重新領了今年的新樣式回來,就……就先領個十套吧。”
江檸歌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多謝父親,雖說年下盛事筵席多,十套怎麼也夠穿了。”
江延庭吃得心滿意足,自然心情也好:“對了,前些時候禮部侍郎夫人送了條鳳毛錦緞麵的披風,你也拿來穿吧。”
江檸歌來者不拒:“好,謝謝父親。”
醉蘇堤一派祥和景象,前院氛圍卻有些冷清,飯菜都涼了也沒見著江延庭人在哪,一家之主沒坐下,潘氏和江清梨對著一桌子的飯菜不敢動筷。
“父親今兒有應酬嗎?”江清梨問。
潘氏其實也不知道,她一個婦道人家管不著外麵的事,不過以前江延庭若是有事,都會派人來知會一聲,讓她們自行用膳就是,今日沒人來回稟啊。
“許是有事吧?”她用不確定的語氣道,隻是依舊不敢動筷子。
江清梨對身邊的夏蟬道:“你去打聽打聽,看老爺回府了沒有?是否有事絆住了。”
夏蟬應聲去了,前腳剛走,春畫從外麵進來,她一早就去庫房給潘氏領冬衣。
春畫把一大摞冬衣交給小丫鬟,兀自走到潘氏旁邊,耳語道:“夫人,奴婢在庫房領冬衣時遇見冬雪,冬雪足足抱了十套嶄新的冬裙,還順道把老爺放在庫房的鳳毛披風給拿走了。”
“什麼?”潘氏震驚道,“那件鳳毛披風隻有一件,老爺誰都沒許,怎麼會被冬雪拿走?還有那冬衣,我不是說了先給江檸歌四套穿,她怎麼敢拿十套?”
江清梨坐在一旁,自然也聽見了,她才七套冬衣,憑什麼江檸歌能拿十套,尤其是鳳毛披風,她青睞好久了,想在年節筵席上穿,豔壓京城一眾小姐和少夫人,可父親一直沒鬆口,怎麼就被江檸歌拿走了?!
春畫急忙道:“說是老爺許的。”
潘氏立刻閉了嘴,嘟嘟囔囔道:“老爺一向不管這些雞零狗碎的小事,怎麼會許諾她?”
江清梨更是震驚,同時心中湧上一股巨大的不安,雖說江檸歌才是江家的親生女兒,可在江家人眼裡自己才是從小精心養大的大家閨秀,江檸歌隻是個空有江家血統的鄉下女,可這回江延庭給江檸歌的東西竟然比自己的還多,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江延庭更加偏愛親生女兒了。
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母親,二妹妹剛來缺衣少食的,父親多給她幾套也是應該的,不如我那幾套新衣也給二妹妹穿吧,我穿去年的舊衣服就行。”
潘氏最吃這套,立刻同情心泛濫:“清梨你說什麼呢?你才是我親手養大的,沒誰的衣裳也不可能沒有你的!”
江清梨眼瞅又要落淚:“我隻怕父親母親嫌棄我的血脈,不願意再要我。”
潘氏立刻摟住江清梨:“怎麼可能?在我心裡你才是跟我最親的,你父親他肯定也是這麼認為,隻不過近日被那丫頭迷了心智,等我回頭說說他。”
江清梨這才擦擦眼睛,佯做失落地喃喃自語:“好懷念兩個月前的江家。”
這綠茶本事絕對到家,既讓人覺得她是在自言自語,又恰好讓潘氏聽到,潘氏心疼壞了,心裡竟然萌生一個念頭:倘若當初不把江檸歌尋回來就好了。
江清梨再哭哭啼啼,也知道父親拍板定下的事,母親是改變不了的,那件鳳毛披風和那十套嶄新的冬衣,是的的確確到了江檸歌手中了,她心裡恨極了,可暫時又沒有什麼辦法。
潘氏看了眼院裡的日晷,晨時整,卻遲遲不見該來請安的人,橫眉冷對道:“這死丫頭是找死嗎?都什麼時辰了還不來請安?看一會兒我怎麼整治她!”
“你要整治誰啊?”
話音剛落,江延庭從院門進來,沉聲發問,顯然把潘氏方才的狠話聽了個全,江檸歌就跟在他身後,一臉淡然。
江延庭眼神凜冽地看著潘氏:“你就是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