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煒氣笑了:“沒開玩笑,我又不是不回荔市了。”
朵芝反問:“萬一人家想去京都呢?”
趙一煒是個無所謂的性子,再加上家裡的產業遍布各地,去京都不算難事,說不定還要誇耀自己一番“男兒誌在四方,到哪都能成事”。
朵芝當然希望他依舊灑脫恣意,可趙一煒卻說:“那就算了。”
朵芝呆呆地望向他。
趙一煒伸出手,彈了彈她的額頭:“我還想陪你幾年,不想離荔市太遠。”
朵芝心裡脹脹的,下意識道:“可是……”
你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這麼喜歡的人,少年最是奮不顧身的時期,如果因此錯過該多遺憾啊。
“那我問你——”趙一煒懂了她的意思,拿她的情況類比:“你會為了陳牧允那小子,離開家裡人嗎?”
朵芝搖頭,趙一煒又笑:“這不就得了,要是你覺得我會為這事感到可惜,那我覺得我可愛的妹妹更重要。”
朵芝臉微紅,心裡感動卻強行打斷煽情的氛圍:“你再說我就要哭了。”
趙一煒也不著調:“那你可彆哭,不然姑姑又覺得我欺負你。”
提到陳牧允,朵芝想到他已經考完,立馬委婉地提醒:“哥,你應該不會找人去打他吧?”
“你怎麼知道我已經叫了一群打手?”趙一煒沒控製住自己說了句反話。
朵芝為他辯解:“這事不能全怪他——”
“對,怪我,怪我明知道你現在情況不佳,還一次次偷懶、把你丟給一個外人,怪我不能護好你。”趙一煒是該懺悔的,即使遷怒陳牧允,罪該萬死的還是他這個失職的哥哥。
“哥你彆這樣。”朵芝放緩聲音,“照你這樣說,我生這個病給大家帶來多少麻煩啊,每個人都要照顧我的情緒……”
趙一煒錯愕地辯解:“朵朵,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你們誰都不要因為我自責。”朵芝懇切地請求他,“可以嗎?”
趙一煒一臉複雜地看著她,終於懂了一點,話語不由得帶幾分氣悶:“你就是在意那小子。”
朵芝默認。
自家妹妹的態度徹底讓趙一煒爆發:“你隻會要求我們為了你原諒其他人,可是你有沒有考慮我們的感受?我沒殺了那小子就算好的,原諒他,絕無可能!”
朵芝急了:“哥——”
趙一煒叫她認清事實:“他要是真的擔心你,就不會到現在還跟個孬種一樣。”
朵芝大口呼吸著,趙一煒猛地反應過來,立馬輕拍她的背:“朵朵你沒事吧?”
她按下趙一煒的手,衝他搖搖頭。
這或許是對細心嗬護她的家人的一種殘忍,可是那能怎麼辦呢?
趙一煒咬牙道:“我答應你不會找他的麻煩,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說完,趙一煒的手機鈴聲響起,他幫朵芝叫來護士,出去接了個電話。
那個名叫曉芋的護士沒好氣地數落趙一煒:“都已經說了病人情況不穩定,說話什麼的能不能注意一點。”
朵芝叫住她:“我沒事的,姐姐。”
趙一煒難得聽話地挨訓,朵芝見狀又問:“是不是舅媽打電話過來了?”
“是。”
“那你先走吧,等會兒我爸媽就來了。”
“……”趙一煒覺得自己留在這也隻會徒增矛盾,在朵芝的三番五次的眼色裡,最終妥協:“我明天再來看你。”
朵芝點點頭:“好。”
曉芋歎了口氣,對她無可奈何,想到今天這個女孩的父母來晚了點,便問:“晚飯要不要姐姐給你拿進來?”
“我可以自己下床拿嗎?”朵芝有一種預感,便主動提出。
“沒事,姐姐幫你吧。”
朵芝還是堅持:“我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曉芋不好阻止。
朵芝背著二十四小時心電圖,穿鞋的動作很小,還沒到護士站時,就聽見另外幾個護士姐姐的打趣聲:“小帥哥,你是朵朵的朋友嗎?怎麼每次送完飯就走,都不去看她一下?”
許久沒聽到的少年音響起,卻是答非所問:“她爸媽來了嗎?”
“今天有點晚,你可能得等一下。”
少年比以往沉默更甚,旁邊的護士提議:“你都送到這裡了,那小女孩房間裡沒人,不如就送到她房間裡。”
“我……不太方便。”他終是不敢見她。
“算了。”她們也不強人所難,“曉芋不是和朵朵關係好嗎?叫她送一下。”
得到預期的結果,陳牧允衝她們道謝,準備起身離開。
每次掐著時間,做朵芝最喜歡吃的菜,在傍晚護士交班、最忙碌的時候,其他人才不會注意到他,然後他才能透過一層層人群,看到病床上那個如瓷娃娃般脆弱的女孩。
陳牧允隻能這麼隱秘而不唐突地以這種方式表達歉意。
他戴上帽子,壓低帽簷,匆匆去與留,像一個心虛且慌張的小偷。
電梯外聚集了很多人,有病人家屬、值班的醫護、以及送餐的騎手。
陳牧允停下。
不是被迫等待,而是他的衣袖被一隻素白的手扯住。
刹那間,陳牧允心空了。
女孩純淨且倔強的眸子死死盯著他,質問的聲音都柔得不可思議:“笨蛋,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