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還彌漫著水汽,伴隨著雞鳴聲是一陣難聽的罵聲。
“我勒個天爺,老三家的不得了啊,竟然敢偷吃老太太做的雞蛋糕,你真不怕老太太打斷你的腿咧!”
大媳婦林翠兒揪著蕭書正的耳朵,提溜著他從廚房門口走出,後麵還跟著抽泣的蕭書意。
兩個孩子又黑又瘦,像隻小皮猴一樣,被林翠兒的大手揪著,怎麼也逃不了。
天蒙蒙亮,正是一家人吃早飯的時候,林翠兒將他們帶到飯廳教訓。
謝婉清不在飯廳,她比其他人起得要早,因為她要在上工前,將家裡養的豬喂飽。
聽到有人喊自己兒子的名字,謝婉清急忙放下手中的豬草,匆匆往飯廳走去。
說是飯廳,實際上就是掛了一盞電燈的小平房,高度一米八的個都站不直,中間圍了一張大木桌,平日裡做好飯,眾人坐在飯桌上等著蕭老太分配糧食。
此刻蕭老太一臉陰沉地坐在主坐上,看著眼前兩個孩子。
林翠兒用力捏住蕭書正的臉頰,抹出一點碎屑,得意地說道:“你們看看,這不是雞蛋糕嗎?這臭崽子偷吃也不抹嘴,我可沒冤枉他。”
謝婉清的臉色白了白,看見兒子倔強的眼神就懂了,肯定是吃了。
“媽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好他們兩個,雞蛋糕我用工分賠給家裡。”謝婉清捏著手忐忑地說道。
謝婉清的手都是被豬草割傷的痕跡,但是她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扣手,聽到任何怒罵聲和爭吵聲,大運動時被打的記憶就會侵襲她,然後把自己的手扣得不成樣子。
蕭書正聽到母親說要賠工分,立刻便掙紮起來,狠狠地咬了一口林翠兒的手。
林翠兒痛呼一聲,一巴掌甩到蕭書正的臉上:“你這個□□生的。”
說完還想抓住他,再給他一巴掌。
蕭書正聰明,趕緊躲到了謝婉清的身後,然後冒出頭來說道:“胖墩說今天是我和妹妹的生日,那個雞蛋糕是蒸給我們吃的,我隻是提前吃了一口而已!”
胖墩是蕭家老大的兒子,大名蕭陽,最得蕭老太的寵愛。
胖墩昨天晚上就偷偷跟蕭書正說,今天一早會有雞蛋糕,是給他和妹妹的。
因為胖墩每次生日都有雞蛋糕吃,他覺得蕭書正和蕭書意也會有。
蕭老太大罵道:“小孩子家家過什麼生日,那雞蛋糕是給婦女主任拿去,打算讓她給小妹張羅婚事的。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嗎?”
蕭老太瞪了謝婉清一眼。
“他還咬人!長了狗嘴了。”林翠兒罵道。
謝婉清想要將躲在她身後的蕭書正拉出來道歉,誰知他正值叛逆期,像個泥鰍一樣扭動著身體,邊哭邊鬨。
“為什麼就我和妹妹沒有雞蛋糕,嗚嗚嗚,明明胖墩有,粉妞也有!上次奶奶還給他們開小灶吃豬肉,我都看見了,我都看見了!”
蕭書正揚出了開小灶的事情,蕭老太老臉繃不住了,抽出藤條追著蕭書正就要抽。
“你小子好啊,還學會指摘我了,我今天就抽到你屁股開花,讓你知道什麼叫公平公正。”
“奶奶你就會偏心,還不讓人說嗎?”蕭書正哭著在飯廳中亂竄。
蕭老太生了三男一女,老大蕭衛國,娶了林翠兒,生了胖墩和粉妞。老二蕭衛家,娶了劉盼娣,生了兩個女兒,妙齡和妙玉。
老三就是謝婉清嫁的蕭湛良,生了雙胞胎,蕭書正和蕭書意。
蕭老太還有一個著急嫁出去的四女兒,蕭小妹。
蕭老太雖然嘴上說著自個最公平公正,但是暗地裡就是偏心老大家。眾人也覺得奇怪,明明老三是當兵的,還是個連長,但是她對老三一家差極了,抓著謝婉清使勁折騰,也不疼一對雙胞胎。
誰也不知道個中緣由。
這時蕭衛國和蕭衛家醒了,來飯廳吃早飯,把門口堵住了。亂竄的蕭書正被林翠兒和蕭老太圍堵,隻好竄到了謝婉清的懷裡。
蕭老太的藤條也狠狠地落下,抽在蕭書正屁股上一下,抽在謝婉清手臂上兩下。
謝婉清用自己的手臂圈住蕭書正,嘴裡隻能弱弱地說著:“彆打,彆打了。”
蕭老太被氣急了,手上用了狠勁,落下的藤條登時在謝婉清的手臂上變得又紅又紫。
見謝婉清護著他,蕭老太怒罵道:“慈母多敗兒!罰你們今天不許吃飯!”說著將謝婉清和一對雙胞胎趕出了飯廳。
蕭書正一出門,瞪了自己的母親一眼,跑回了他們住的小平房中,“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謝婉清的衣角被一隻小手扯了扯,蕭書意眼睛紅紅地看著她。
“媽媽,我和哥哥以為那雞蛋糕真是給我們的生日禮物才去看的,看的時候是我沒忍住饞,哥哥才用手掐了一點給我吃。”
謝婉清望著又瘦又小的女兒歎了口氣:“小意,你回去看著你哥哥,媽媽要去上工了。”
然後摸出兩分錢給蕭書意:“一會你們餓了去買冰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