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書意舔了舔嘴唇,擦乾眼淚,點了點頭。
早春農事忙,謝婉清又累又餓乾了一整天,手臂有種皸裂的疼痛,讓她的頭腦陣陣發昏。
下工後,堅持喂完豬她就倒下了,躺在床上滿臉通紅,高熱不下。
兩個孩子看著發熱的母親,也不知道怎麼辦,哭喊著去叫蕭老太。
大家正在吃晚飯,今天木桌上比平常多了一道肉菜,見到蕭書正闖了進來,大家都警惕地稍稍捂著自己的飯碗。
“我媽媽身體好燙好燙,還叫不醒,奶奶怎麼辦啊嗚嗚嗚?”
蕭老太啪地一聲放下筷子,怨道:“真是個事精,沒見其他人餓一頓半頓就生病的,這個點大家都在吃飯呢,誰好意思上彆人家喊人呐,彆人還以為你上趕著蹭飯呢。”
二媳婦劉盼娣最愛男娃,不忍心看著蕭書正哭,勸說:“我下工回家看見赤腳醫生老陳,他吃過飯了,在村口歇涼呢。”
“醫藥費你出嗎?”林翠兒心裡記恨早上蕭書正咬她那一口,尖酸刻薄地說道。
劉盼娣生了兩個賠錢貨,在家裡地位本來也不高,被林翠兒一嗆,就不敢說話了。
“娘,要是真出事,死人晦氣,也不好跟三哥交代。”
蕭小妹讀完了初中,有些常識,知道高燒不退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家裡真死人了,她婚嫁一事又得延後,不劃算。
蕭老太不耐煩地從懷裡掏出五分錢,讓劉盼娣吃完去叫人,劉盼娣低頭“欸”了一聲,恨不得自己沒有長嘴,下次再也不多管閒事了。
劉盼娣匆匆去喊赤腳醫生時,謝婉清正陷入一個奇異的夢中。
她夢見自己是一本小說的養娃對照組,女主是跟她一樣也是知青,回城後嫁給了一名軍人,然後自己找了一份穩定的老師工作,雙職工家庭,卻將幾個孩子養成了國家棟梁,航天科學家,警察,醫生,個個都是行業的頂尖人才。
而她隨軍後,仍是一名膽小怕事的家庭主婦,跟丈夫關係處不好,孩子也不聽她的。
蕭書正因為看不起她這個媽媽,處處跟她作對,性格火爆,初中都沒有讀完就去混社會,最後錯失殺人,要坐幾十年大牢。
蕭書意跟她一樣膽小怕事,偏還選了個家暴老公,天天被打得鼻青臉腫,老公下崗後,他們的生活更是雞飛狗跳,最後蕭書意抑鬱自殺,年僅二十歲。
她未來還有一個小兒子,出生時窒息太久,是個低能兒,七歲就因為高燒夭亡了。
最後蕭湛良接受不了幾個孩子如此下場,跟她離了婚。
夢裡她哭啊哭啊,哭瞎了眼睛,死在了病床上。
夢中的一切如此真實,謝婉清在現實中也流出了清淚,她不要這樣的生活,她要她的孩子都好好的!
劉盼娣請來了赤腳醫生,看見謝婉清在哭,有些於心不忍。
“弟妹,不哭啊,老陳醫生來了,打針吃藥就好了,沒事了。”
老陳看見謝婉清掙紮間露出的手臂傷痕,皺了皺眉。
他就知道是有傷,農民吃得清淡,除非是中暑,一般很少會高熱不退的。
老陳拿出針筒給謝婉清打了一針,開了三劑藥,遞給了劉盼娣。
老陳是赤腳醫生,也是生產隊的小隊長,他嚴肅地問道:“她手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我跟你們老蕭家說啊,她雖然是嫁到你們老蕭家了,但是也是城裡來的知青,現在陸續有知青找到門道回城了,要是你們對人家不好,難保這女知青不會跑路啊。”
“娃都生兩個咧,還怎麼回城啊?”劉盼娣瞪大了眼睛,不理解。
“有生了五六個都回城的,人家那城裡條件多好啊,吃商品糧的,可不像我們農民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陳搖頭道。
“她走不了的。”蕭老太突然走進來,說道:“她在城裡沒人了,而且嫁給我家老三是軍人。就算死了,也是蕭家的鬼。”
“我教訓孫子她非要擋著,自己挨了兩下子。老陳給她點猛藥,不然明天還病懨懨地躺著,誰去上工啊。”
老陳聽到這樣的情況,也不好再說彆人的家事,收錢就走了。
一趟下來花了兩角錢,蕭老太臉都黑了,瞪了劉盼娣一眼也走了。
蕭書意趴到床邊,輕輕地推著謝婉清的手臂,用小臉蹭著謝婉清的臉頰,小聲地喊著:“媽媽。”
謝婉清出了一身冷汗,“嗬”的一聲醒了過來,她的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個界麵,上麵是自己視角的畫麵。
然後畫麵下冒出許多小小的字。
【這是什麼?婆媳大戰的直播嗎?那個婆婆好刻薄,還死是她家的鬼咧,搞笑。】
【是不是在播七十年代的電視劇,裡麵的環境好差。】
【那個年代的小孩子真的餓得皮包骨啊,好可憐。】
謝婉清顧不上奇怪的畫麵,隻看得見眼前的女兒,蕭書意圓圓的眼中透著關心,想起夢中真實的場景,她忍不住抱著蕭書意痛哭了起來。
我的女兒喲,娘絕對不會讓你在二十歲就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