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恭喜RH戰隊拿下本次聯賽的冠軍！！”

屏幕內傳來震耳欲聾的呼聲，播放的是pvp鍵盤類遊戲《爭鬥》去年結束的秋季聯賽頒獎的盛況。

這是體育頻道的《電競直擊》——資曆最老的電競資訊新聞欄目。按理說，春季賽即將開啟，上一屆聯賽的冷飯不會再被拿出來炒，但是，這期節目的重點並非奪冠，而是屏幕中央定格的、隊員擁簇下捧著獎杯的年輕人——戰隊的首位隊長，ID為NorthOrange，簡稱“no”的劉枳淮。

回顧結束，欄目切回專訪記者的鏡頭。

“no神，雖然大家都知道您已經到了退役的年紀，您也表示過相關意向，但您為何會選在春季賽剛開始的時間正式退役呢？”

“我知道粉絲們都希望我率領戰隊去衝擊大滿貫，但秋季賽結束就退役是我早就決定好的。直到現在才發出公告，其實是因為先前一直在為戰隊善後。”

“大家都在猜測下一任的隊長是誰，no神能不能透露一下，是否真的就是原本的副隊長呢！”

“嘿嘿，這本來是戰隊機密來著。”年輕人朝著鏡頭露出玩味的笑容，隨即道，“不過也不是什麼不能公布的事。接任我的隊長其實是柳明。不過阿椰作為副隊，會改變位置和風格，具體是什麼我就不能說啦。”

聽到這裡，一眾記者議論紛紛，接連喚出投屏記錄信息。

“那麼no神，您在這之後，還會接觸電競嗎？粉絲們還能再看見您嗎？”

“其實大家不用太擔心。我會轉職成遊戲主播，就在d站的官方賬號營業。而且，我和戰隊的關係向來密切，就算退役，依然會作為榮譽隊員，出現在大家視野中的。”

“您不打算做教練嗎？”

劉枳淮頓了頓，眼神飄忽一瞬，慢慢地回答：“嗯……我很喜歡《爭鬥》，但作為一個遊戲愛好者，並未準備隻接觸這一款遊戲。綜合考慮之下，還是做出了現在的決定。”

……

老式電視的屏幕幽幽地亮著光，傍晚的房間內沒有開燈，遮了一半的隔音窗簾間透下夕陽暗淡的光。

正對著電視的青年深棕色長發及肩，眉目清秀，劉海下的雙眼難掩疲憊。他取出嘴裡原本叼著的東西，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發出一聲長歎。

哢嗒。

公寓的門從外打開，身著西裝卻頂著完全不搭的刺蝟頭發型的男人走了進來。

“老劉，你又不開燈啊。”他熟稔地打開開關，換了鞋走進屋內。

“這不才剛天黑麼。”劉枳淮把東西塞回嘴裡，換了個姿勢仰躺在沙發上。“怎麼現在過來了，有新合作商？”

程榜瞄了一眼電視，片刻後將夾在腋下的文件放在對方麵前的茶幾上。“……你還是放不下隊裡嗎？”

“……老程，這是我跟了8年帶出來的隊伍。”他用右手背蓋住額頭，“我從沒想過離開……不，應該說是我一直期待著不用離開。”

“知道你難受。”程榜拉了個椅子坐下，“既然我們都儘力了，也隻能一起麵對這樣的結局了。你還差多少錢？”

“不知道。長期治療需要的費用向來就是無底洞，這幾年的工資加上獎金原本也能勉強過日子，誰知道……”

“直播方麵，目前為止接的通告夠了麼？”

“……夠嗆。”

“……”程榜無奈地移開目光，看見茶幾上的煙灰缸，皺著眉頭，抽了抽鼻子，屋內果然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

“你又抽煙了？”

“在戒啦。”劉枳淮把棒棒糖取出來向他示意，“再怎麼說，還是和那群毛小子打比賽費心一點。尼古丁也就這點用。”

“嘿，退休了還不說點好的。”程榜嘴角帶笑，但眼底的傷感讓氣氛凝固在沉默中。

劉枳淮閉上眼睛，片刻後坐直身子，氣質變得淩厲起來：“說吧，這次又是什麼單子？”

“……”程榜將資料從文件袋中取出來，遞給對方，“這次的聯係人，不是普通的投資商。而且工作也和直播沒有關係。”

“嗯？那為什麼會找上我這麼個破打遊戲的？”他接過資料。

“因為這個……任務，要求你線下參加。某種意義上來說，它算一個大型的多人遊戲。”

“……你不會給我找了個綜藝節目吧？”

“不是不是。”程榜擺擺手，又撓了撓頭，“主要是委托太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怎麼給你說……呃，總而言之，你聽說過【伊甸園】嗎？”

“你是說《聖經》？”

“額，是，但不完全是。”

劉枳淮有些無語，“說人話。”

“唉，嘖。我還是先從頭講起。你應該知道’神話實體’的存在吧？”

“當然知道。前陣子不是傳得沸沸揚揚麼：怎麼說來著，【人們共同的信仰，經由思維科技呈現到現實的固定領域】——定義太邪門兒，看不太懂，我持保留意見。”劉枳淮拿起資料，慢慢地翻看。

“現在我可以準確的告訴你，這玩意就是真的，而且已經具有一定規模了。”程榜坐起身，嚴肅地說，

“這次的金主有官方背書，他們承認的。”

劉枳淮停下動作，皺起眉頭。他隻是一個家境困難的守法公民，又怎麼會有官方找上他？

“【伊甸園】……可是這玩意兒聽名字再怎麼也是西方的設施吧？怎麼會出現在華夏？”他看著資料上對“神話實體”的描述：由思維科技從“大眾潛意識”中提取出不同思想，以當地神話傳說為載體，在一定範圍內建立的結界。

“背景有些複雜，我能知道的也不多。據說是因為它的研發，出了一點問題——現在，它隻是個不受控製、自行運轉的機器。加上我們本地的研究也遇到了意外，而國內信仰基督的人並不少，【伊甸園】會在這裡出現分部也不難理解。”

“……。”劉枳淮將文件放回桌上，抹了把臉，向後靠去。他聽得有些頭疼。

“反正這玩意就是，哪裡有人信就會在哪兒出現，好像是因為它聯網？現在的高科技嘛……”程榜強行笑著，撓了撓頭。瞟了一眼用手背擋著臉的劉枳淮，又低下了頭。

“……唉，我明白你在猶豫什麼。這玩意兒過於科幻，估計委托也不是什麼好事。上麵寫得很清楚，進入【伊甸園】之後的事完全未知，還要求訂立生死契。不僅如此，這甚至是份懸賞——各個領域的人才都會收到邀請，而最終得到’入場券’的人才能簽署正式合同。”程榜用手撣了撣文書。

“其實吧，我幫你接下來也就一個原因：哪怕是初始合同也能領到至少這個數——”程榜伸出五根手指，“整整五十萬！”他歎了口氣，“隻能說，這背後的大人物們是下了血本吧。”

“……慢著，重點不是報酬，我現在腦子裡被這堆概念搞得一團亂麻，你能不能通俗易懂的介紹一下那位金主是想讓我做什麼？”劉枳淮有些煩躁，“這麼……神秘的設施，我聽了半天，也沒覺得它重要到需要下血本來搶。”

“……那我這麼給你說吧。”程榜無奈地叉腰，“神話實體內的一切都是由人的意識來操控的，就和全息遊戲差不多。但操控遊戲是在電子的虛擬世界，而神話實體是存在於現實的。

簡而言之，你能在這個設施的覆蓋範圍內，僅憑自己的思維控製一切。”

“哈？”

“而且是以原子為單位的。”

“……我拒絕這份合同。”

“為什麼！彆的不說，初始合同的保證金相當於白拿，你很需要，畢竟柑橘姐的情況不是”

“我知道。”劉枳淮吼了一聲，打斷了對方，程榜愣在原地。

“但我不能拿命去賭。”他的聲音輕緩下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一群人在一個憑思維就能控製一切的地方爭搶，我會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關於這個，你先彆急，是我沒說清楚。”

程榜拿起文件，“正常情況下，神話實體的結界內會建立控製中樞，讓研究員得以用電腦操控它的運轉。

之前也說過，【伊甸園】已經失控了——或者說，在一種原理不明的條件下自主運行。雖然不清楚取回控製權的具體流程，但經過調查，進入結界本身並沒有危害。因為得到入場券之前，任何人都沒法與【伊甸園】連接，讓自己的思維得到控製權。”

程榜和青年對視，“而初始合同隻要求進入結界。”

穿著西裝的男人起身，掀開窗簾，夜晚街景的遠處有個格格不入的風景——巨大的半圓形建築亮著熒熒藍光。

那裡原本是城市廣場。

“現在，它已經擴展到這裡了。天時地利，我們都有。”

除了顯眼的外觀，前幾天鋪天蓋地的新聞讓大眾想不知道它的存在都難。最初官方拉了警戒線，但於事無補，各懷心思的人依然在想方設法地靠近。

同時，它也引起了部分恐慌——“外星侵略”，“AI造反”等輿論層出不窮，可這半圓形、類光幕的外殼表麵，在它徹底覆蓋整個廣場後，卻浮現出“歡迎來到伊甸園”的字樣，甚至是英華雙語。簡直可以說是友好且禮貌。

官方隨後聯係西方，立刻做了說明，安撫民心。

“……”劉枳淮雙手撫麵，然後抬起頭說：“我會考慮，但大概率不接。”他從沙發上起身，一手撈起搭在一旁的外套，“一會還有個應酬，你可以在這裡自便。”

“那我也不久留了，隊裡還有事。一起走吧。”程榜拉回窗簾，向對方靠近，走到一半又回頭看向茶幾，“這份資料你留著，要是想好了，在上麵簽字就行。其他內容不要傳到網上。雖然金主說過這個紙張是特製的，相機沒法識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