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子領著姝逸去看妹妹,她已經睡著了,脖子有一塊敷著草藥,小臉沒有平時睡著那般安逸,也許是夢裡也感到有些疼痛。這時候薑雲宏下差回來,想必是聽聞梓悅燙傷的事情,沒換官服就進房來了,看見她安安生生的躺在床上,鬆了口氣。他問守在床邊的林娘子道:“怎麼回事?”“姐妹倆玩耍時,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薑雲宏沒有看後麵的薑姝逸,興許是不想責怪她,隻是歎了口氣,“沒有大礙就好。”
後來幾天梓悅恢複得快,隻是還有些蔫兒,但是似乎因為沒看見姐姐時不時表現得有些暴躁,在大人手裡轉來轉去也不見哄好。薑姝逸不敢去見她,王媽也沒叫她,隻等她一個人待在閨房裡不出來。吃完晚飯後,薑姝逸一步三回猶豫的,終於轉悠到門口。門虛掩著,梓悅已經醒了,正揮舞著手想抓住搖籃上的風鈴。薑姝逸試探性地來到她床邊,因為個子不夠,搬來一個小凳靠在搖籃邊,爬上去恰好能完全俯視嬰兒床。姝逸看見梓悅脖子上那塊醜陋的紅色疤痕,滿是愧疚。“嘿、嘿嘿”梓悅烏黑的眼珠麻溜地轉到姐姐身上,兩手張開在空中揮舞,想要姐姐抱。姝逸小聲地說:“我隻能來看看你。”然後摸摸她的小肚子,梓悅覺得癢癢,“咯咯咯”地笑起來。搖籃上的搖鈴也被帶起來響個不停。
漆黑的夜裡時不時傳來小蟲的尖叫,月亮掛在天空上,幾處飄來的浮雲也無法掩蓋住它的幽光。 “娘今天來信了。”薑雲宏和林娘子並排走在過廳上,要往正房去。“信中說了什麼。”林娘子問。“提到了員外府的一些事情,還有關於姝逸的。”林娘子沒有頭緒薑母為何突然提及姝逸,“怎麼了?”“母親知道你自從生了梓悅以後身體就一直沒有恢複,這前一陣子你又臥病,母親十分關心你,怕你不顧及自己的身子照顧兩個孩子,便說…要姝逸住去員外府,她親自教導。”“姝逸才六歲,還不到正式讀書的年紀,再且已請了先生教習《三字經》,琴畫也已經啟蒙,怎勞得母親親自教導。”薑雲宏知道林娘子定不會輕易同意,“母親向來注重讀書,不論男女,員外千金薑若杏今年十三歲,已然博覽群書,精通琴棋書畫,在京城中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便是由母親親自教導。”林娘子不知如何反駁,自己確實體弱多病,若能送到京城薑員外家中耳濡目染大家之氣,也比在家裡疏於管教的好。薑雲宏知道她的心思,轉過身來麵對林娘子,“我也舍不得姝逸遠走京城,隻是一來你的身子要緊,二來姝逸可以受到更好的教導,三來,她終歸是嫡出長孫女,與母親親近些也互為陪伴。”林娘子歎了口氣,“你容我想想吧。”便走到前頭去了,“就算要走也是等到今年滿了七歲。”她又回頭落下一句話。
姝逸在房間裡聽見母親的聲音,推門跑出去,“阿娘!”林娘子心驚,微笑地抱起她,“你怎麼在這裡,該睡覺了,不困嗎?”姝逸搖搖頭,趴在她娘的肩頭,“妹妹在裡麵睡覺。”“原來是來看妹妹了,”林娘子側頭在她臉頰上親一口,往東廂房去。“誰要走了呀阿娘?”“沒有呀,”林娘子心虛。“我剛剛聽見阿娘在外麵和誰說話了!”看來她沒聽見她父親的聲音。“哦哦,是,是一個家裡的下人要走了。”“我認識嗎,為什麼走?”“他的傭期到了。”“什麼是傭期?”林娘子把姝逸抱得更緊了一些,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那月亮好像直勾勾盯著她。“就是阿娘和他簽的做工契約到期了”“什麼是公公契約啊?”“不是公公契約啦。”“那是什麼東西?”話題無休無止似的。到東廂房的時候姝逸已經神誌不清了,嘴裡念叨著“泡泡燈”之類的。王媽正在房裡收拾床鋪,看見門外氣喘籲籲的林娘子,趕緊把姝逸抱過來放進剛暖好的被褥,“夫人怎麼又抱她,這五歲的小孩也不輕了——”“噓——”林娘子指指姝逸,她心領神會噤聲了,直到王媽給姝逸掖好被角,又看了好一陣才離去。
夜深了,月亮也變得靜悄悄的,光灑在小院裡,把樹葉花草照得鋥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