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陵水鎮前,林禮去了一趟南山墓園,她給趙爾安看期末成績單,畫了一小幅畫,塑封好,用石頭壓著放在碑前。
那天被潑了一身水,沒及時做預防處理的林禮,最終妥協在免疫力失控下,誘發了流感,剛回陵水那兩天體溫一直處於38攝氏度左右,整個人頭昏腦脹。
複習是複習不下去了,沒事閒在畫室裡,手持畫筆,握在豬鬃筆的末端,手勢輕鬆,懶懶散散在畫板描著。
楊嫂堅持不懈給她整了一堆熬了味難散又巨苦的中藥,全被她陽奉陰違地喂給老季精養的文竹了,彆說澆灌了兩天,文竹更加枝繁葉茂神采奕奕了。
可見良藥苦口也是利於植。
叮— —,建群愛好者沈念又拉了一個微信群,“美少女互動聯盟”以秒為速地彈出消息,不看也知道是各種約局的。
點開群,直接刪除退群。
關於周黎兩大豪門世家定親的事,他們那個上流圈的皆心知肚明,獨獨對她,揣著明白裝糊塗。
從頭到尾,被當成傻子,一無所知的她
現在想起來有些跡象早有劇透,是她自個沒挪心思過去,每次組局有那些白富美的時候,總有一些隱晦不明的議論和八卦。
無非是自己沒有上心吧。
沈念私聊她:寶寶,很soory啊,不是故意瞞你的,好幾次想說都被趙斯文攔住了。(我真的哭得好大聲.jpg)
她刪掉跟周嘉鈺有關的所有社交群及一些人,沈念的唯三沒被刪的人,這兩天沈念給她發了很多發自肺腑的“小作文”,各種解釋,表心。
她指尖浮於半空好一會,最後觸碰屏幕回了一句:沈念,我們沒那麼熟。
準備鎖屏時,跳出一條陌生手機號短信:您好,我定於明日上午十點上門取畫,如時間適合,望回複。
一邊咳嗽,一邊拇指敲擊著,摁下了兩個字回複:可以。
陵水這套小院,二層半高,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直達客廳,路兩旁的花壇種著蔥薑蒜韭菜芹菜香菜苞菜萵筍……都是楊嫂的傑作。
庭院裡種了一株石榴樹,是老季在他獨女季意初出生的時候親手種下的,取其多子多福寓意。
奈何他在知天命之年接連喪女喪妻,人丁旺盛更是癡人癡想了。
楊嫂說這樹年紀比她都大了,要林禮尊師敬長般善待榴樹。
林禮自認挺尊重石榴樹的,小時候頑皮爬上爬下的,也會注意著沒給它扯下一根樹枝,結的石榴酸不溜秋,這般“多籽”無福消受哦,不過趙爾安很喜歡酸溜溜的“多籽寶”。
以前秋天石榴結果之際,她看著趙爾安吃得那叫一個香甜可口啊。怎麼就那麼不信,她一嘗,酸的她直接表情管理罷工。
她本是季意初領養的,她給林禮的感覺是,她可以通過這個女人看到趙爾安若是為人母後會有的樣子。
季意初原本有個親生女兒,夭折了,後麵領養了她 。她沒能成為這個困於產後抑鬱的女人的一劑救命良方。
她曾在儲物室的壓箱底找到一本手賬,裡麵最開始記載著季意初懷孕時的雀躍,盼望和期待,到後麵她離婚,感情受創,生完孩子以後抑鬱,放棄自己。
所以她知道老季還有一個外孫,在南裡。
而那次被老季發現後,給她關小黑屋,一天一夜。
但是老季不知道的是,那時的她已經不怕黑了,她的天使握住她的手說,彆怕我給你打燈。帶她逃離黑暗至極的深淵,至此再也沒有鬆開,直到死亡將她帶離。
說到底,老季對她有愛,但不多。
他們之間沒有血緣基因遺傳,但是從小可能是在季逢荀寡情冷意的各項行為做法裡耳濡目染,林禮其實很像他,孤冷桀驁。
前一晚林禮到底是在楊嫂炯炯目光注視下,捏著鼻子生咽下了一碗中藥。
第二天醒來,紛雪翩翩沾滿枝,風雪欲來,屋頂、菜圃、小徑全都鋪上一層薄雪。
是初雪啊,季意初手賬曾寫過:聽說在一起看初雪的人,會相守白頭。
站在窗口,望著窗外雪景,可憐這榴樹喜陽渴高溫,卻不得不委身在會下雪的南方城市,迎寒瑟縮著。
林禮拿來那台相機,她發了短信給趙媽,要地址好寄回相機,一直未得到回信。
她想著拍一張掛滿雪的石榴樹,後麵畫幅給趙爾安。
上午十點,敲門聲響起。
楊嫂快速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快步走去開門。
“阿梨,是來取畫的。”
此時林禮正左手環形托住鏡頭,調節焦距,半邊小臉埋相機。
微弱日光投在雪麵上隱隱折射出的光,多少帶了點浪漫因子。
那人手撐一把透明長柄傘入門,款款而來,雪落傘麵,肩上有霜。
像是遺世而獨立的,古風翩翩少年郎。
有詩可與其配之,“立若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相機在對焦著。
難以自控地,“哢擦”——右手按下快門。
照片定格的那一瞬間,是滿天飛雪,徐之宴撐傘抬眸,驚鴻一瞥。
不得不承認,這人竟是古今皆宜的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