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一閃。
徐之宴僅僅稍愣怔兩秒,而後恢複一派淡定自若模樣,在門外收傘,利落在腳墊踏了兩下,拂去身上的霜雪。
莞爾道:“阿狸?狐狸的狸嗎?”
小狐狸倒也貼切,豎起尖尖的小耳朵,潔白如玉的絨毛,兩顆烏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閃爍著滿是對這個世界的質疑和否定。
“不是的呦,是梨樹的梨。”楊嫂快人快語,端上茶盤,“小夥子,怎麼稱呼。”
泡的是西湖龍井,正宗頭采明前的。
徐之宴頷首,周到禮貌地微笑:“阿姨,叫我之宴就行。”
“小夥精神,之宴啊,快坐快坐,吃過飯了沒有,要不要吃點。”
楊嫂是用高規格來待客了。
以前那些取畫的客人,貌似沒有這個待遇。
但楊嫂那種自來熟的熱勁,有時候真讓人難以招架,徐之宴卻遊刃有餘,從善如流地接過茶杯。
對楊嫂解釋:“阿姨,我吃過了,沒事,您忙您的。”端起茶,往茶麵吹了一口氣,抿了口,讚道,“茶香馥鬱,泡得正好。”
給楊嫂捧得喜笑顏開地去忙活了。
徐之宴鬆了鬆圍巾,手握茶杯,對林禮說:“學妹,好巧。”
林禮緩緩將相機放下,“我倒不想有這種巧。”
指尖摩挲著杯壁,然後才說:"被殃及了。"
隨即望向她手裡的相機,笑著說:“學妹,在偷拍?”
“誤拍!”林禮說著就打開相機,準備刪掉,徐之宴伸出一隻手攔下。
“彆,不能辜負了……”他細長的手指碰在刪除按鍵上,與林禮手間隔咫尺,停頓一下,“這場雪景,傳給我再刪,可以嗎?”
說著,徐之宴側目看了眼相機屏,心下隻冒出一個想法。
……現在回收前麵的話還來得及嗎。
幸好顏值抗拍。
林禮帶他進了老季的書房,越過一扇杏色花鳥屏風,到裡麵的書櫃處,拿出一幅畫。
“看看。”林禮將畫放在書桌上,展開。
繪著的一副國風《仙鶴垂蔭》的水墨畫 ,畫麵給人的第一感,就是澎湃,大概是因為強烈的色彩對比,自然和諧地運用色彩 ,用最濃,最鮮豔的顏色來突出仙鶴的高雅性情,超凡不俗。
仙鶴身披無暇的白羽,暗褐色的項頸、足脛,朱紅鶴頂,長黑尾羽被描繪得惟肖惟妙,畫者“錦上添花”地用一片灰色調的濃鬱竹林貫穿,竹和鶴間銜接恰到自然,並不刻意,背景用大範圍的淡墨暈染 ,最後題款鈐印。
可謂下筆有神、風格獨到、氣韻絕然,呈現出祥和寧靜又高古莫測的深遠意境。
書房懸掛著一盞中式蠶絲吊燈,燈光輕盈而溫柔,正正好將那幅水墨畫籠罩在光下。
徐之宴雙袖向上一挽,將畫卷起來,再旋轉軸頭,把畫卷緊卷實,最後用畫帶捆紮好。
看著書桌上擺著的花梨木筆掛,硯台,香薰爐,迷你小盆栽,還有幾本字帖,很典型的國風書桌。
他6歲啟蒙書法,幼年度過漫長枯燥的練字時光,他親爹親自給他扔過去的,起因是覺得他沒有耐性,對各種玩具三分鐘熱度,熱度完說拆就拆。
他欣賞性地拿起一個擺台,試探:“你和季老是?”
“我就個打工的。”林禮半躺在搖椅上,擺幅時大時小。
徐之宴含笑,笑起來,桃花眼格外耀眼閃亮,他手肘搭在桌麵抵著下巴,望向那一麵書畫牆,問:“ 這些是季老的手寫?”
搖椅晃晃,林禮腳踝處紅繩腳鏈,串著一顆朱砂從褲腳露出,漫不經心答:“嗯”
“學妹好像還欠我一頓飯。”徐之宴很輕地笑了一下,善意提醒。
“行,你看你想吃什麼?那就撞個今日。”林禮與他對視了一眼:“我讓楊嫂準備。”
最近窮啊,薅家裡羊毛,能省一點是一點。老季最近真的是將一毛不拔貫徹得很到底。
這時候正好楊嫂端來了一碗味道濃鬱的中藥,放在搖椅旁的小桌上,交代林禮務必要喝完。
林禮應了一聲,跟她說中午徐之宴在家吃飯。
楊嫂轉而又對著徐之宴,各種詢問他飲食喜好,有啥不吃的,整得跟親女婿上門似的熱情勁。
然後要出去備午餐前,又叮囑林禮:“阿梨,記得去踩藥渣”
……林禮無語。
不知道楊嫂又在誰的朋友圈看到踏藥渣能驅病消災,所以把她熬過了的藥渣撒在庭院小路,非要她去踩踩。
徐之宴摸摸鼻子,一副忍俊不禁模樣,
“想笑就笑。”
搖椅震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