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跳躍，窗外風雪按了暫停鍵。

果然徐之宴樂不可支，坐在紅木椅，笑著往椅背靠，一臉很理解地說：“這跟我媽讓我穿小人踩大紅襪，大同小異。”

想象了一下，徐之宴穿大紅襪，那是挺放飛自我的。

林禮站起，走過來，捏起澄泥硯上的墨塊，看了眼徐之宴的手說：“手癢嗎？”

之前就發現徐之宴眼帶熱枕地，看老季書桌上的文房好幾寶。

徐之宴但笑不語，隻食指和拇指交替在桌麵點著。

見狀，林禮抽出一張宣紙在桌麵鋪開，用長方條檀木鎮尺壓整。

硯滴加水，捏著墨塊，用食指頂住墨塊頂部，輕而慢地，在硯上垂直打轉兒。

“請賜墨。”

籠罩在燈光下正中央的徐之宴，也蒙了一層困惑，不解林禮這突如其來的熱情。

但徐之宴不動聲色，上身端坐桌前，左臂彎曲，手自然地放置桌上。右手執筆，用清水把筆頭浸透，擠淨水，蘸墨。

“獻醜了。”

墨香一散，流連開來。

他左手掌心向下平壓紙麵，懸腕，提筆於紙上，一筆一劃，筆走龍蛇，一氣嗬成。

——有仙則靈，四字躍然紙上。

寫的是行書，在介於草書與楷書之間，飄逸瀟灑，卻不過分張揚，一如他頭像的那個“宴”字。

捧起那碗藥，問：“帶名章了嗎？”

修長手指輕輕晃動筆杆，筆頭四散在筆洗中，徐之宴低頭，嘴角一勾，“下回補上。”

說完將筆洗淨後，提出水麵，抹淨水，將筆懸掛起來，使其自然陰乾。

他怡然自得地做完這些，是做過無數遍後的，生巧得很。

聽到下回補這話，林禮沒當回事，走到靠窗邊的盆栽前，將藥儘數喂給文竹。

轉身，徐之宴正一臉我看了一出好戲。

林禮以“不是吧，這種事你要打小報告嗎”的眼神回視過去。

然後，在徐之宴的微笑中，林禮得到了肯定答案。

這一出屬實是林禮沒想到的。

這年頭，人心不古。

“聽聞時光坊是陵水地標景區，這人生地不熟，難得來一趟，不妨學妹……”徐之宴話沒有說儘，意思儘在不言中。

“咳……”林禮假模假樣咳了一聲，表示自己病還沒好，明明白白的意思是讓徐之宴不要強人所難。

此時，楊嫂進來，一來就是問林禮藥喝了嗎。

於是林禮看著，徐之宴瞥向那顆剛剛被澆了藥水的文竹，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想到楊嫂那魔音繞耳，似緊箍咒般越嘮叨越緊縛的功力。

飛快向楊嫂點了頭。

繼而咬牙 ：“徐之宴，我會帶你去好好逛。”

“好好”二字明顯是加重了音的。

楊嫂接著交代，“那你去儲物室給我拿壇酸菜。”

趿拉著羊絨棉拖，出去前林禮向徐之宴投去一記隱蔽又警告的目光。

儲物室裡，牆麵定製了置物櫃，滿滿當當，楊嫂醃製的酸菜被放置在裡側那麵的最高一層。

懶得再去推人字步梯，林禮腳勾了一把木凳，踩上去，一米七的個，手卻還碰不到，也是壇子被放得比較裡麵。

踮起腳尖，手指將將碰到。

身後一道身影覆蓋過來，似有所察，林禮保持動作，回頭。

“我來。”徐之宴向她走來。

手收回，利落跳下凳子，讓出位置。

徐之宴踩凳，直接上手，拿著個土陶壇，跟林禮確認後，拿了下來。

幾平方米的空間裡，林禮上前，伸手去接，食指不經意間觸碰到徐之宴手背，擦了過去，手抓握在壇沿。

涼似寒玉的手指從他皮膚上劃過，卻像觸電般，一種未知情愫由此蜿蜒擴散。

那一刻，他明顯地感受到空氣在加速流動。

一陣留蘭香撲鼻而來，徐之宴喉結不自覺滾了滾，手臂未動。

見徐之宴不放，林禮手勁一使，硬生生將壇子扯過來，信步而出。

徐之宴：“……”就不覺得重的嗎？

久久望著自己發燙的手背，最後低低輕笑了下。

——

午飯，楊嫂很是精心準備，原本她跟阿梨兩人的時候，就能弄出各式花樣，現下要宴請客人，更是使出滿身技能，七菜，四葷三素，精致擺盤。

調整好室內濕度和溫度後，她先是給徐之宴端了一碗金線蓮雞湯，然後林禮的是排骨紅菇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