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令人壓抑窒息的氣息擦麵而過,徹底消失,劉嬤嬤才大口喘息。
一邊,花媽媽笑了:“天子腳下還有人能將您嚇成這般?”
劉嬤嬤請花媽媽來,是嚇寧召的。就算寧召欠侯府的錢,到底是將軍府的血脈,侯府不敢賣。
眼下人在霖院,她也不敢擅自進霖院逮人,左右思量,她決定回去稟告夫人。
走前她睨了一眼花媽媽,嗬笑譏諷:“花媽媽逢迎貴人場,不識剛才那位?”
花媽媽雖然出身勾欄,但背後也有錯綜複雜的關係,並不畏懼劉嬤嬤,笑道:“能把您嚇的加緊尾巴,帝京少有。”
徐嬤嬤冷臉:“長興侯府的二爺,可彆叫你的人生事。”末了,她慢吞吞補充,“官任京兆府那位。”
提到長興侯府二爺還需要想想是哪號人物,提到京兆府,花媽媽臉色瞬變:“前些日子還兼領了禦前巡衛司副指揮使?”
提到這茬子,劉嬤嬤臉色更不好,留了兩個人盯梢,頭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劉嬤嬤身影徹底不見了,花媽媽才回味過來。緊了緊頭皮,趕緊帶人溜了。
紅袖招那種地方,消息比風走的快。還記得多年前,這位長興侯府的二爺,是因侯府白事出殯當日出了桃色事件,逃離帝京的。
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好好的元妻獨子,長興侯府的繼承人,就這樣聲名狼藉的離開了帝京城,讓人笑話了好多年。
可現在,這二爺不僅回來了,還改名換姓攜了一身軍功,光明正大的回來了。一回來便被今上委以重任,接任了京兆府,負責查四年前軍餉貪墨一案。
案子結罷,又兼領了禦前巡衛司指揮使,一躍成為今上跟前第一紅人。
人紅且罷,還六親不認心狠手辣。
這幾月因他被下獄抄家,監斬刺配的官員一隻手數不過來,就連親族叔伯辦起來都麵不改色。
更有斬首之後‘請顱巡街’以儆效尤的駭人行徑。
如今這境況,任誰也不敢再提當年事,笑他也曾色令智昏。
再細想如今長興侯府形勢,魏夫人早已扶正,世子位也落到了魏夫人親子頭上。可這攜勢歸來的元妻獨子,若想憑君恩奪長興侯府,這長興侯府的世子位,真有可能換人。
思及此,紅袖招的這位媽媽通透了。想必是那魏夫人,想用美人恩,拉進和繼子的關係,才有了今晚這麼一出。
可這位爺,像是那種拎不清的色中餓鬼?
她不想惹上麻煩,可入霖院的美人,真真是讓人舍不得放手。
......
皇宮的方向忽然炸響各色煙花,子時鐘聲交纏煙花蔓延開來,新的一年在萬民期盼中,悄然而至。
劉嬤嬤回到侯府的時候,子時鐘聲已歇。整個長興侯府沒一點過年的喜氣,陰沉沉的,丫鬟喘息都不敢大聲。
劉嬤嬤進門的時候,見魏夫人依舊維持著她走時的坐姿,便知今夜魏夫人恐會失眠。
果然,劉嬤嬤將霖院的事情說了之後,魏夫人便氣得破口大罵:“廢物!竟連個煙花地的破鞋都不如!”
劉嬤嬤不敢接話。二爺回京之後,第一件事便去紅袖招替往日舊奴清潭贖了身,而後便為清潭置了綠滿軒,之後便日日宿在了綠滿軒。今日離了霖院,想必是去了綠滿軒。
香爐斷煙,屋中的滯氣愈勝。半晌劉嬤嬤才開口:“世子原先將柳院藏的那麼緊,此番出遠門,心中惦念,定然歸心似箭,最遲三日便能到京。”
“三日!”
想到唯一的兒子將寧召藏在柳院,以她的名義嬌養了五年,她便氣得渾身發抖:“敢把歪心思打到克之身上,本夫人這次若不能讓她永不翻身,日後我長興侯府是不是還要給她騰個地方住!”
魏夫人獨子,乃長興侯府世子,名薛宿嚴,字克之。
“卑微棄女,也敢有這份肖想,簡直癡心妄想!她不要臉,我長興侯府還要臉!”這還不是最令人氣憤的,最讓魏夫人氣憤和害怕的,是兒子嬌養上將軍棄女這事若是傳出去,兒子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私德不檢,流連女色,禦史台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還有上將軍那邊。就算是棄女,也沾不得,沾了,上將軍的麵子哪裡擱?一個在風雨中屹立了百年的將府,現在的侯府是遠遠比不得的!
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步步為營為他得來了世子的位置,決不能讓他毀在一個女人手中!
丫鬟遞上了新茶,她端起杯子,淺淺的嘗了一口,正是宮中賜下的年禮白牡丹。拖她那不孝子的福,這白牡丹,她已經五年沒嘗過味兒了,因為全進了柳院寧召的肚子!
說來,也正是因為年禮慣有的白牡丹,她才發現兒子在柳院藏了位美人。
若那美人是個身家清白的,她不會計較,兒子娶正妻後入府做個妾,她樂意成全。可那美人偏偏是寧召,是帝京城中最碰不得的。
若今夜籌謀不成,為了兒子,她也隻能辣手摧花了。悄無聲息,不留任何後患的,除去一個手無傅雞之力的女人,她有一百種法子。
熄了心頭怒火,魏夫人眯虛著眼睛,語氣涼薄:“盛兒現在已經快到慶陽了,你修書一封給世子,讓他半途拐道接盛兒一起回京,能延一延路程。”
劉嬤嬤知道魏夫人要親自出手了,恭敬的道了一聲:“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