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吉時,天官賜福,皇帝按照慣例,準慶三日,與民同樂。帝京城十五日開始掌燈,至十七夜裡才會落燈。掌燈的上元夜,整個帝京,燈火輝煌,仿若白晝,長街之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熱鬨非凡。
長興侯本想借此良辰吉日,請兩個大齡未婚兒子回家用飯,好探探他們娶親的口風,誰料薛宿嚴自開完大朝會,便忙得腳不沾地,眼下領命出京,早沒影了。
他又差管家去綠滿軒請胥雲則。
不過,估摸著胥雲則也不會理他。
果然,管家攜一臉奔喪的表情歸來了:“二爺不在綠滿軒。”
就算在,他不想回來,也會說不在。
長興侯歎口氣,滿心寂落:“罷了。”今年又是沒臉出門遛鳥聽曲兒的一年。
皓月當空時,花好月圓夜。天燈載福,隨風漫天沉浮,整個帝京城都籠罩在祈願美好的氣氛中,霖院中的氣氛,卻無端緊張。
前院亮起了燈,代表大人來了。寧召主仆二人立在廊前,皆緊張的看著院門。
向九提燈在前,刹那瞬間,一個清俊的身影跨過了院門,寧召隻覺呼吸一滯,袖中的手一緊,原本想要迎上前的腿,硬生生定住了。
平姑心中雖然接受了寧召選的路,但是對‘凶醜大漢’的大人,本能嫌棄,眼神一直盯著院門。
當看到胥雲則無溫的眉目,冷肅的俊臉,平姑猛地憶起那日,在街上偶遇到官府菜市場斬首後‘請顱巡街’的一幕。
怎會是這位大人!
平姑滿臉血色陡然褪去,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雖然不常出門,但是那日巡街看到的血淋一幕,駭的她一整個月都沒睡好,而且耳邊都是巡街當日百姓對這大人的評價,什麼心狠手辣,表裡不一,陰晴不定雲雲。
她僵硬的抬手,想要將自家小姐拉到身後護住,自家小姐卻蓮步輕移,迎上去福禮。
“大人。”
短短兩字,語氣拿捏的極好,溫柔中帶著淺淺欣喜,低眉順眼的樣子,讓胥雲則的心猛地一顫。
他壓下心中異樣,抬手勾起了女人的下巴,無甚表情的端詳女人,想要從女人臉上窺出一絲勉強,然而沒有。
今日女人描了妝,眉目如畫,比夜色下的漫天天燈還好看。
他無甚表情放下手,抬步錯過,入了屋子。寧召轉身跟了上去,因為垂著眉眼,壓根沒發現身後平姑的不尋常。
進屋之後,她險險撞上男人寬大的後背,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替男人解肩頭的大氅。這一比量,她才發現他比想象中還高,她將將到他的肩頭。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她把係帶打了結,意識到自己打了結之後,她越發的緊張,垂著睫,半分不敢抬高。直到頭頂傳來:
“起開吧。”
寧召的手頓住了。
她本該退到一邊,不惹人嫌的,但是想到自己和男人之間似乎就沒有愉快的接觸過,她不由鼓起了勇氣,學著向九給她尋來的話本上說的那些,嬌嗔開口:“妾生來就笨,惹了大人不開心,大人教教妾,妾往後就會了。”
她自以為自己開口是嬌嗔,可在胥雲則看來,女人糯糯的顫音,明明是害怕的。
她這樣子,委實...把他襯托的像是一個逼良為娼的惡人。
他未說話,隻垂著眸看著她。
這般近的距離,這般僵硬又有些說不清的氣氛,寧召摳著係帶的手緩緩下滑。
她清楚自己的處境,明白眼前的人,是她眼下能抓住的唯一稻草。為了活著,和平姑一起好好的活著,她知道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她踮起了腳尖,蜻蜓點水般在男人唇上印上痕跡。
胥雲則的身軀本能僵硬。他喉頭微動,說不清心下是什麼感覺。
一種無法拒絕的誘惑在蠱惑著他。
“大人。”
寧召話音剛落,抓著男人大氅的小手便被大掌覆上。她幾乎本能的,想要抽回手,但是兩隻手卻被握的緊緊的。她驚慌抬眼,正撞上男人低垂的眸。刹那瞬間,寧召便垂了眼皮。
她聽到了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聲。
腰間忽然一緊,她驚呼出聲,整個人被男人拉近,緊緊的貼在男人身上。慌亂中,男人抬起了她的下巴,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陌生又凜冽的氣息全麵襲來,她閉眼不敢亂動,緊緊的抓著能抓到的衣物,掩飾滿心的驚恐。
眼睛抹黑之後,鼻子和耳朵格外靈敏。
她注意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雪鬆香,還聽到了男人鏗鏘有力的心跳聲,那心跳聲一下又一下,似乎也有些紊亂。
大氅不知何時滑落在了地上,腳邊慢慢的淩散落下一些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