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六百畝的祖田，陪儘了笑臉，換來第三次隨駕名單上的‘長興侯府’四字。

臨行之時，長興侯將他和薛宿嚴叫到了祠堂，對他說出了‘若克之得今上重用，雲則，你便讓出世子位予你兄長’這話。

他年少之時，受魏氏打壓，偏父親又漠視不理，性格頗有偏激。聞言，當場大怒，蹦起來和長興侯叫板。而對比明顯的，就是謙虛禮讓的薛宿嚴。

他清晰的記得，那次他被打了一頓，關了三天柴房。

秋日夜涼，不知道下人是受到指使故意苛待，還是忘了，一滴水都沒送來。不過一夜，他就渾渾噩噩發了高燒，再醒來，人已經到了靜宜行宮。

雖然人在靜宜行宮，但因病，錯過了演武選材，隻擦尾，趕上了比箭。

所有事情都和夢中一樣。

開始不同的點是，比箭他奪魁了。

“為什麼會奪魁？”

隱約間，他似乎忘記了一段很重要的記憶。

心中這樣想，他便問出了口。

旁邊的令史早已經將這些東西記得滾瓜爛熟，堆著笑，諂媚解釋：“大人可能喜歡皇後那對紅玉雙蓮佩彩頭。”

胥雲則覷令史：本官會喜歡那種東西？

令史尬笑：“這事說起來也怪。太子擅射，皇後娘娘當時已經暗示諸位權貴世族，比箭不可奪魁。”

“聽聞，皇後娘娘是想用彩頭，暗示太子將要擇妃一事，偏您當時不知道是不是實心眼兒，利箭穿雲，將太子的奪魁箭，從屁股尾兒穿到了頭，光明正大的將太子的魁奪去了。”

胥雲則嗯了一聲，表示當時他確實如令史所言，眾目睽睽，奪了太子的第一，驚的在場眾人，包括太子都愣神了。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

而是為什麼他明知趙皇後意圖，還大膽違逆？

難道他真的喜歡那對紅玉雙蓮佩彩頭？

一旁的令史見胥雲則如此氣定神閒的‘嗯’了一聲，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皇後和太子麵子都拂的這麼風輕雲淡，不愧是今上跟前的新貴。

“說實在的，大人的行為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紅玉雙蓮雖然好看，但寓意並非美好。當年皇後娘娘選的彩頭本是一對鴛鴦佩，後來慶元太長公主橫插一腳，才變成了寓意詭異的紅玉雙蓮。”

胥雲則不知道彩頭背後的事情，但這紅玉雙蓮寓意確實不好。

紅蓮寓意：地獄烈火，能燃儘一切罪惡，若男女相贈，便表達贈予者飛蛾撲火，愛而無果。

雙佩，便是雙雙愛而不得，生生錯過。

胥雲則覺得雜史也無他所求的內容，撂下書，正欲離去，狗腿的令史忽然一臉崇拜的上前，笑眯眯的道：“大人得了彩頭，轉頭便贈了寧家嫡女，狠狠打了太長公主一巴掌，其行可佩，下官仰慕也！”

“你說贈予了誰？”胥雲則微微下瞥，目光猶如凝了冷箭，尖銳又寒涼。

令史被嚇得肝膽寸涼，結結巴巴：“寧，寧家，嫡女，叫，叫寧昭的那個。”

一語攝心，今世失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接踵而來。

......

康統四年，香山之上，秋楓似火，靜宜行宮矗立山腰，遠看如陷火海，壯美又添些許炙熱。

這炙熱，如同文帝和慶元之間的暗鬥。

太子已立，太子妃之位，就像剛剛出鍋的珍饈，香味四溢，勳貴世族無不垂涎。

文帝為動搖慶元派老臣，將眼光放到了太子婚事上。

趙皇後和文帝同進同退，精心挑選了一對青玉鴛鴦佩，作為比箭場的彩頭，並給所有能和太子比肩的人，送去了隻準爭二甲的秘諭。

隻待太子奪魁，鴛鴦佩出，暗示太子將立太子妃的消息。

慶元太長公主也不是吃素的，知曉此事，秘密請人雕了紅玉雙蓮佩，半點風聲都沒有露。

比箭當日，慶元太長公主和趙皇後左右對立，分坐文帝下首，攜眾臣觀賽。

趙皇後有秘諭，慶元這邊也給了自己人暗諭，曰：二甲者重賞，奪魁者斬。

雙方各有計劃，暗中較量，都欲在博弈中完勝。

而且，雙方為了能讓更多人鑒證對方敗績，將所有來靜宜行宮的人都聚在了圍場上。

一場小小的比箭，聲勢之大，超過之前的演武選才。

事情發展到了後麵，也如雙方所期盼的那樣，比箭場上，太子獨領風騷，無人能出其右。

至最後一項，太子瀟灑出手，盲射三箭，箭箭中靶後，看台上的慶元太長公主忍不住心中喜悅，笑眯眯的拍了拍手：“太子風姿，恰似武帝當年。”

慶元一笑，文帝眉心直突，趙皇後如被涼水當頭澆下。

場上太子還未摘下遮眼布，便聽到周圍爆發了震天高喊。

“太子殿下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