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匪(1 / 2)

伏魔 古喬 4104 字 11個月前

老村正家的莊達從縣城回來的事,沒一會兒就傳遍了村子。

莊宏莊林兩個早上扛著他回家的時候被人瞧見了,有那遊手好閒地揣著手就上門來打聽,都被莊家嬸子拿著笤帚趕了出去,這一天村正家門前就沒個消停。

要是往常有人這樣吵鬨,莊滿倉早就發火了。今日他隻在堂屋馬紮上嚼著他那老煙杆,就坐那兒一整天了飯也不吃話也不說,這樣一等就等到天色漆黑。

院子外麵看熱鬨的人早就散了,村裡漸漸安靜下來。

雨幕籠罩下,村子對麵山黑黝黝的像是個要吃人的巨獸,它蟄伏在暗處,等著致命一擊。

莊月白今日忙了一天。

她小小一個人兒,早上起來端了她爹走之前煮好的野菜稀飯進屋給她娘,又學著張氏以往那樣收拾了院子,下午去村裡溪邊的林子裡找了好些柴,回了家又進了廚房忙活起來。

她仔細將柴都堆起來,邊堆邊嘰嘰咕咕地念叨她爹怎麼還不回來。

隨手撿起幾個黑乎乎乾巴的東西,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東西是上次跟那個遊醫去山上找草藥時挖到的,那個老大夫說這叫啥頭,說生吃有毒,有劇毒,但是把它炮一下就沒有毒,還能當藥賣錢。

當時她想的是能賣錢,泡就泡唄!結果挖回來之後大夫又說她自己泡不了,要她扔掉。

她那時正在給藥爐子守火,順手就扔進柴堆裡了準備燒掉這些有毒又不能賣錢的東西。

結果它怎麼還在這兒沒被燒掉?

莊月白把這幾塊都乾巴的根塊撿到一起放在柴堆下,準備等下就用它燒火,又突然想起阿娘屋裡不知還有沒有熱水,放下手裡的柴枝急急忙忙轉身去了主屋。

再說莊林四人輪流背著良子一路小跑回到村裡,趁著天黑,四人悄悄進了村正家。

莊家嬸子也是知道鎮上出了大事,見大兒子又背著個昏著的男人回來也不大驚小怪,拉著大兒媳帶著孫子就去了廚房,燒水、蒸饃。

莊滿倉見幾人回來了,從堂屋的馬紮上一下起了身。

他坐的太久了突然起身有些暈眩,扶了把門框才站住。見大兒子背上還背了個男人,引著他們就去了二兒子房間,又去把竹躺椅拖來,把昏迷的人放上去。

正好莊嬸子送了幾碗熱水來,莊林端了一碗試了溫度合適,捏著良子的嘴就給他灌了幾口。

“咳!咳!咳咳!”良子被水嗆了下,人昏昏沉沉地睜了眼,見眼前一碗冒著熱氣的水,也顧不上看自己在哪兒,眼睛盯著熱水,手伸過去拉著莊林還端著的碗就往嘴邊湊。

莊林見他拉碗,怕他自己端不住,順著他的力道把熱水遞到他嘴邊看他猛喝了幾口,終於歇了口氣,趁他歇氣空隙趕緊把碗放下,問他:“良子,你還記得我不?積香齋跑腿的莊林,跟你隔壁村的。”

良子在躺椅上緩了緩,這才注意到自己在個陌生屋子裡,周圍幾個漢子圍著他,他嚇得猛地往後一縮。聽莊林喊他名字,驚著心往莊林看,好幾眼之後,終於認出莊林來:“是你啊!”說完又瑟縮著四處一打量:“哥,我這是在哪兒啊?我不是出城了嗎?”

幾人見他回了魂,鬆了口氣。

莊林接著又問他:“你是出了城。我在出城的半道上看見你,你記得嗎?你咋受的傷啊?城裡怎麼樣了,你還記得嗎?”

良子一聽莊林問他城裡怎麼了,後怕之意再也憋不住,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哇”一聲就哭出來,把旁邊床上熟睡的莊達嚇得從床上直挺挺坐起來,一臉怔愣地看著自己房裡怎麼這麼多人。

莊林幾個見他個大男人哭得傷心,心下又是好笑又是著急:“良子,沒事了,你都出來了。”

幾人安慰了好一會兒,那良子就隻是嚎哭說不出個話來。

莊滿倉見他個大男人哭個沒完,心裡煩躁不已,老煙杆敲著躺椅吼了一聲:“閉嘴!彆嚎了!個大男人,像什麼樣子!”

良子被他一吼,嚇得扯了個嗝,還真沒再嚎哭。他瑟縮在躺椅上,喘著粗氣歇了好一會兒,其他人也沒催他,等著他平靜下來,連莊達都裹在被子裡望著他。

可能是在避風的屋子裡,身邊有熟悉的人,又遠離危險,良子慢慢開了口,眼裡還有劫後餘生的後怕:“老紀布莊老板害怕流匪搶過來,早些日子就關了門,我們幾個夥計沒得工做,就在縣城打打散工,掙兩個飯錢。昨天沒找著工,早早就在賃的鋪上歇了。哪知道才歇下不久,就聽到很大的聲響,震得屋子隻掉灰,瓦都移了。我起來之後發現街上亂的很,好些人一身血在街上走,還有人拿刀到處砍,都是生麵孔。哥,你是知道的,我在布莊乾了好幾年了,縣城裡的人怎麼也看個眼熟。但是昨晚上好多人都是生麵孔,都拿刀拿棍的......街上到處倒著死人,死了好多人,到處都是......”

良子似又陷入了昨日恐怖的場景中,聲音慢慢低下去。

莊林見他這樣,隻得提醒他:“然後呢?”

這一聲讓他回過神,又接著說:“然後?然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些人還不僅殺人搶東西,還衝到人家裡拖了女人出來行那事兒......把人家裡男人砍死,搶東西搶女人......我們幾個手上也沒個棍棒抵擋,也怕那些人進來砍殺,就商量著去官衙,那裡有兵,那些人應當是不敢去的。”說到這裡,良子把旁邊的碗端起來,又喝了兩口熱水:“我們四個人,順著小巷走,本以為就我們住的那塊兒亂,結果接連幾條街,連官衙門口都在打。到處都是那些人,到處都是血,死了好些官兵,有些當兵的見實在打不過就跑了。我們靠近不得官衙,遠遠躲在小巷的雜物裡,大概快到醜時吧,就看見那些人衝進了衙門,然後......然後......他們綁了縣老爺,他還穿著官服,那些歹人在官衙門口把他的頭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