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小院裡此時來了兩個流匪。兩個人大搖大擺的進了敞開的院子,見著院子裡乾乾淨淨,有些驚喜,這院子沒被搜過?
今日是個好天氣,太陽曬的院子裡的積雪化了多半,隻留下薄薄一層。
此時天色漸晚,夕陽西下,梅花香清幽飄散在院中,沒有其他院子裡那樣的雜亂腳步,血跡和人聲......院子整潔的像是主人剛出門。
兩個流匪相互對視一眼,不知怎的都覺得詭異。
一人尖著嗓子小聲說:“這院子咋感覺邪乎的很!”
另一個眼睛看著院子裡點點頭,卻故意嘲諷他說:“你莫不是怕了?昨晚上你砍那一家老小你都沒手軟過,這天還沒黑呢,你不敢進去?好稀奇!等會兒說給大家夥兒聽聽,樂嗬樂嗬!”
那人吃了個嘲諷,跳著腳惱羞成怒:“放你娘的屁!老子看是你不敢去吧!這時辰也快到了,趕緊的,這家搜完就去吃宴!”邊說邊暗自鼓起勇氣邁腿進了院門。
嘲諷的那個流匪在他背後“哈哈”大笑,跟在他身後踩在濕滑的薄雪上進了門。
大笑聲驚醒了地窖裡的莊月白。
她頭發淩亂的從被子裡猛坐起來,站起來就爬上軟梯,把隙著縫的地窖木板輕輕地蓋好,沒發出一絲聲音。
然後,她垂手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窖口專心聽外麵的動靜。
那兩個流匪直奔臥房,翻箱倒櫃沒搜到啥值錢的,又轉身進了昏暗的廚房,在灶台周圍東翻西翻,實在翻不出什麼值錢的物件,兩人無聊又說起話。
那愛嘲諷人的流匪小心瞅了眼院門,確定沒人來後,對著另一個人說:“哎?你聽說了嗎?昨晚上武哥被人傷了,說了耳朵都給咬掉了!”
“可不是,我聽說是一點沒給剩,整隻耳朵都沒了!咦......那血流的!嘩嘩的......”這人邊聊邊翻牆邊的碗櫃,聲音隔著一座柴堆傳到地窖還很清晰。
“耳朵!”莊月白本來仰著頭朝著地窖口,聽見他們的對話,臉微微朝著扔在地上的耳朵偏了偏。她清楚地記得,那確實是一整隻耳朵,還是一隻左耳。
廚房裡的人還在說話。
“哎,你說他天天裝得人五人六的,被個莊稼漢啃了一口,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那人尖著聲音還在笑,旁邊的人卻突然朝著他扔了個小板凳,砸在笑的那人身旁地上。
被扔來的板凳嚇了一跳,嘲笑王武的那人跳起來往旁邊躲,轉頭就罵:“你他娘的要砸死我啊?”
扔他的人往門口看了好幾次,才瞪著眼小聲警告他:“你是不要命了?敢笑那個活閻王?讓人聽到你剛才說的,都不需王武動手,他手下那幾個殺人不眨眼的就能當場了結你。”說完也不管他的臉色,轉頭走向柴堆那塊,四下張望了一圈,也沒見著好東西,就一堆柴,暗罵了聲:窮鬼!
“你不說,我不說,鬼才知道啊?哎,你說這村子裡還有人嗎?”
“怎麼可能?現在估計就還剩幾個女人半死不活的,依著王武他們的習慣啊,都活不了!”
他站在柴堆邊轉頭朝廚房裡的流匪喊:“走吧!王癩子在大壩殺牛,晚上在武哥院子裡開火,咱先去武哥眼前混個眼熟!這兒啥都沒有,估計昨晚上就被人搜過了!”
兩人罵罵咧咧走遠了,聲音也慢慢聽不到了。
站在地窖裡的小月白又等了一小會兒,沒再聽到聲音。
她垂頭站著,眼裡都是虛無,稚嫩的童聲在黑暗中輕緩說:“都活不了......大家......”
慢慢的,她右手輕輕撫在腰間的小布袋上。
大壩......
隨著話聲,她動了。莊月白點燃了油燈,看著躺著的爹娘,拉著兩人的手,說了會兒話,又跟爹娘說,她要出去一會兒,等會兒就回來!
轉身來到小桌邊,取出腰間布袋裡的東西,回想了一會兒,拿出剔骨刀細細地切碎了,又小心把這些碎末都裝回布袋,在腰間掛牢。
她沒再回頭看躺著的爹娘,攀了軟梯,輕輕推開木板,翻身上了地麵。
耽誤的這會兒功夫,太陽徹底落下了,但今晚有月亮,此時清亮的掛在天上,像是深藍綢緞上的銀色圖騰,神秘吸引人。
莊月白站在柴堆邊等了一下,沒聽到周圍有動靜,她提步就往院門走,踩在那兩個流匪的腳印上出了院門,伸出腦袋四下打量,在清輝月光的陪伴下,撿著僻靜小路一路警覺地貓著腰悄悄來到大壩邊上的樹林裡。穿過樹林,她躲在靠近土牆的位置觀察大壩上忙得熱火朝天的一群人。
老村正家溫順的大牛在小溪邊被割了喉嚨、放乾血,王癩子指揮著其餘五個人一起把牛抬到土牆邊。
拆解的牛被抬上石台後,抬牛的其中兩人還想趁著有時間去搜點財物,跟王癩子說了聲就走了。
剩下的三人蹲在石台前麵,邊躲著風邊等著王癩子拿著刀切肉,四個大木桶放在蹲著的人身邊。
王癩子庖丁解牛般熟練切割著牛身上的各部分。
蹲著的人驚奇說:“王癩子,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你小子藏私啊?”
王癩子眼睛盯著牛,手下不停:“小子以前在西北跟我爹在村裡就是殺牛的,我們那兒豬少,村裡都放牛羊。我爹那才是好手,我這就是學了他老人家一點皮毛!”
一塊塊的肉被肢解下來連著內臟一起被扔進木桶,等著四個桶都裝滿了,還剩了半隻牛。
王癩子看著木桶裡都要溢出來的肉塊,拍著頭想了下:“咱先抬四桶去?這半邊等會兒再來提?”
三人見器具不夠,點頭跟王癩子一人一桶提了往王武住的院子去了。
莊月白本就在離土牆不遠的地方貓著。天色已暗,那四人沒看見她,此時四人提著桶走了,她也輕手輕腳一路遠遠墜在這些人身後,躲在暗處,看見這群人進了村裡太公家。
太公家裡燈火通明,站得這麼遠都能聽見裡麵傳來很多人的說話聲。
“他們肯定要去廚房處理。”她心想。
莊月白對太公家很熟悉,爹帶她去過。他家廚房靠著後院牆,隻要從後門進去,躲在廚房後麵的排水渠就能清楚地聽見裡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