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莊月白包裡的乾糧吃完了,她不得不從山上往有人煙的路上走,一路沿著山間小路穿梭著來到鄉間路上。
臨近臘月的鄉裡,田地稀稀疏疏還有一些綠色的麥苗,隻是長得不好,夏日持續的乾旱也影響了這裡。
莊月白背著包袱,額頭發絲鬆散垂落遮擋了好看的眼睛,左臉眉尾處一團烏紫淤青是她前夜在林間拾柴時摔的,臉上也有故意蹭上去的泥灰,衣裳上也都是泥土,腳上的鞋穿得都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連大拇指都透過鞋麵上的小洞朝外不住“張望”。
她就這樣狼狽又警惕獨自走在鄉間。
偶然遇到兩個結伴同行的嬸子,被她這裝扮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帶著口音問她去哪裡,家裡人呢?她也不答,反問著兩人:“嬸子,這裡是府河郡嗎?附近有城鎮嗎?”
兩位嬸子見她年紀小,看著怪可憐的,當她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告訴她,這裡還是臨州,是平涼郡下的柳河鎮交口鄉。
到底是出了府河郡,莊月白心裡有點高興,她這幾日天不亮就啟程,天擦黑才休息,可算是出了府河郡,離上京城又近了。
聽嬸子一人一句說,這附近有個鄉集,能買東西。莊月白道了謝就加緊往她們指的方向走,也不顧兩人在她身後勸她早日歸家,莫要在外麵晃蕩,這附近也有流民一類的話。
“我現在也算是流民吧?沒有家,沒有爹娘!”她邊走邊想,將嬸子的喊聲拋在身後。
這個鄉集果然像嬸子們說的,很小。所謂的鄉集跟她以前去過的秦陽縣城比不了。
這裡隻有一條短街,一家布店,一家雜貨,兩家米糧,還有兩家食肆,就是全部了。
她一露麵,街上寥落的行人和店裡的商販都將目光投向她,有些人眼睛盯著她毫不掩飾地交頭接耳談論起來。
莊月白手裡捏著提前數出來的十枚銅板,手心汗漬漬的。這是她第一次自己上街拿著錢買東西,這裡甚至不是她熟悉的秦陽縣。頂著陌生人的目光,有些不安地邊走邊拉扯胸前的包袱帶子,左小臂裡掩藏的刀抵在皮膚上傳來的冷硬觸感帶給她勇氣。
莊月白在一家賣麵食的小店前停住腳。小小一間門麵,門口架著大鍋,鍋裡熱騰騰的湯正沸騰,升起的熱氣,煙霧繚繞。鍋旁邊的蒸籠用白布蓋著,下麵正被蒸氣圍繞的胖乎乎雜糧饅頭和白嫩嫩的包子從布下麵露著一點點,它們“欲拒還迎”地“勾引”著莊月白開始“咕咕”叫的肚子。
店裡支著幾張桌子,三四個穿著體麵乾淨的男人正在吃麵。
一個年輕男子穿著深色圍裙站在門口湯鍋前由著她左瞧右望地打量他的店和他的包子饅頭。
“小兄弟?要買點啥?”
莊月白捏緊手裡的銅板,壯著膽問:“饅頭怎麼賣?”
“饅頭三文兩個!包子四文一個!你要幾個?”男子笑得和善。
莊月白遲疑了一會兒,慢慢開口:“四個饅頭,一個包子......啊,不,還是......六個饅頭吧......”
老板一手掀開蒸籠上的白布,露出底下惹眼的包子,見她有些猶豫,又笑著開口問她:“咱家包子也好,裡麵都是肉餡兒的,小兄弟不嘗嘗嗎?”
“不了......不了......沒那麼多錢!”
莊月白心裡算著買了饅頭剩下的錢,又小心翼翼試探著問:“哥,我能不能十文買七個饅頭?”
這年輕男子正用長筷子撿著籠屜裡的雜糧饅頭,聞言手上動作頓住,他有些為難地看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小孩,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小臉黑灰也掩蓋不住緊張,個子隻到自己胸口,歎了口氣:“行吧!出去彆跟人說我少收錢啊!不然大家都這樣,我得賠本啊!”
年輕的男子麻利撿好饅頭裹了,收下裝月白遞來帶著微潤汗漬的銅板,又問她:“你從哪兒來啊?你家裡人呢?”
“我爹走累了,在前麵路邊等我!”
莊月白低頭拍了下膝蓋上的泥,掩飾了說謊時的不自然,然後不等那老板反應,轉身就要提著東西走。
“哎!哎!小兄弟!跟你爹早些家去吧!這外麵到處不安生,莫要到處看耍!”老板見她要走,小聲開口提醒她。
莊月白聽見他提醒,轉身又問:“哥......往上京走該走哪邊?”
老板很是詫異:“上京?咱這兒離上京還挺遠!你去那兒啊?”說著在蒸籠後頭用手指頭給她悄悄指了指方向,低聲說:“朝東走,還遠呢!你小心些,出了這街跑快些找你爹去!莫要在集上到處看了!”
莊月白“嗯”了一聲:“大哥!多謝你!”
她提著還燙的饅頭轉身快步離開,街上那些竊竊私語的人不停打量她和老板。
不等她走遠,就有兩三個閒漢上食肆攤子問:“哎!那孩子去哪兒啊?你們說啥呢?”
“說啥?說我家包子好吃,大肉餡兒!今早上剛剁的肉還有新鮮的香蔥,好吃得緊啊!王大你買幾個啊?”
莊月白身後傳來老板爽朗的笑聲,他大聲招呼著那幾個圍上來瞧熱鬨的閒漢......
莊月白聽了老板的話,不停腳的出了鄉集,邊走邊悄悄觀察後麵有沒有人跟上來,一路心驚膽戰地竄進附近的密林,又走了好一段路才敢在一棵大樹後麵躲起來歇一歇。她喘著氣抱著那包還熱乎的饅頭縮在粗壯的樹根後麵,胸前的饅頭將熱氣傳給她,就像剛才老板善意提醒一樣溫暖了她迷茫沒有著落的心。
莊月白拿出一個饅頭,正要咬上一口,就見著一個白胖胖的大肉餡兒包子“安安靜靜”的混在幾個雜糧饅頭裡的,它“乖巧”呆在格格不入的黃褐色饅頭中間,白得出奇亮眼!
“嗒、嗒、嗒!”
幾顆豆大的眼淚從莊月白睜大的眼睛裡猝不及防地掉出來,淚珠滴在拿著饅頭的手上,她小聲嗚咽著一小口一小口吃了饅頭,又拿起像棉花一樣雪白柔軟的肉包,趁熱吃掉了。
她邊流淚邊想:“真好吃!大肉餡兒的包子新鮮的香蔥!”
此時除了交口鄉集市上那幾個好事的閒漢在打聽莊月白的行蹤,還有無頭蒼蠅一樣尋找小月白的何宣意。
那日離了莊家村,他邊找孩子邊收集魔氣來源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