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靜地躺著,眼睛死死閉著,任由淚水打濕了發絲,流到枕頭上,染濕了一大片。
何宣意由著她哭了好一會兒,看著腳下的地板縫隙小聲說:“你離開莊家村以後,我去那裡找過你......對不起,我來晚了!你走之後,莊家村還來了官兵......他們收斂了村裡人安葬......你爹娘......他們也有好好安葬在你家院子裡,你放心!”
莊月白聽到這裡,喉嚨裡發出小聲的哽咽,她哭得克製又絕望。
何宣意耳邊卻好像聽見了她內心淒厲無助的哭喊......
他緩緩站起身,試探著對著床上的人說:“今日太晚了,你先休息!其他事......以後再說,好嗎?”
屋子裡,自始至終隻有何宣意在說話。
他說完後,床上的孩子輕輕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把自己裹進柔軟的被子裡。
何宣意心下了然,退出去,關門了。
在他關門的一瞬間,床上的莊月白突然睜開眼睛,像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她漲紅了臉,脖子血管爆突,用儘全力朝著屋頂喊出聲!
“為什麼不來?”
“為什麼不來?”
“你為什麼不來?”
你是神仙啊!
神仙為什麼不能救救他們?為什麼不來救救我的阿爹阿娘?
神仙為什麼不能來救救我們?
為什麼都死了,隻剩我一個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哭聲炸雷一樣在忘憂齋回蕩。
何宣意關門的手慢慢握緊成拳,他把頭抵在門上,努力咽下喉間苦澀。
等房裡的人平靜下來後,他才慢慢轉身,一身落魄走回旁邊自己的房間。
太陽如往常一樣,在清晨的縹緲峰升起。
山峰上,林間、草地、屋頂到處都是它帶來的朝氣。
地上漂浮著一層若有似無的薄紗,那是被朝陽蒸騰起來的霧。
鳥兒已經開始新的一天了。
清脆的叫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開始隻有鳥雀嘰喳聲,慢慢的,像是受到邀請,更多的聲音在山間傳來,猿啼聲,鹿鳴聲,還有幾隻優雅的仙鶴從院子上空飛過。
它們輕緩扇動寬大的翅膀,在空中迎著山間晨風滑翔而過。
一朵小雲孤零零地擋住了它們的路,仙鶴們可不懼這樣的困難,一隻隻衝過雲朵,把它扇的四分五裂,然後發出得意的鳴叫聲......
昨夜,莊月白哭喊之後,睡得很不安穩,不過一兩個時辰,她又醒了。
假山上的涼亭高高矗立,能收攬整個院子的奇幻美景。
她爬上假山,側著身坐在長椅上,下巴擱在扶欄上,就這樣從皎潔的月光看到破曉的朝霞。
山間風微涼,但她覺得剛剛好。
風吹過樹林,樹葉“沙沙”作響。
何宣意手裡提著三層食盒站在院子門口,他看著亭中的小孩仰著頭眼睛看著空中的仙鶴,稚氣的臉上始終縈繞著憂愁。
昨夜他在房中聽見她出門的聲音,隱去身形看著她在亭子裡一坐就是大半夜,也不敢去打擾她,給亭子施了術法為她當去寒風重露,就在假山下打坐。
直到天色將明,何宣意才去了膳堂給她帶早飯。
他提著食盒去了莊月白的臥室。
食盒裡,粉瓣黃蕊的桃花棗泥酥看著栩栩如生,清亮的蔬菜魚丸湯還熱乎著,還有一盤菌子燉雞,金色菌子撕成兩半,紅燒的雞塊滑嫩入味,醬汁濃鬱鮮香,再配上一小碗的米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何宣意把飯菜擺好,也不去打擾亭子裡的人,他施了個小法術讓飯菜保持溫熱,然後回房間,仔細地傾聽院子裡的動靜。
可惜的是,直到下午周俊之帶著可愛再來探望莊月白時,屋裡的飯菜也沒動過一下。
這次,周俊之和可愛都被何宣意攔在了院子外。
他有些抱歉看著抱著可愛的周俊之說:“她需要一些時間去平靜自己。有些事,她經曆的太早,於她而言,需要很多時間去接受和麵對!咱們都先不要去打擾她,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周俊之從他師父那兒知道了一些小師妹的事。
不過八歲就能手刃仇敵,一路顛沛流離又遇到壞人,僥幸活下來,卻又心生死誌......
周俊之一生順遂,他出生仙界,家中世代書香門第,自小被陳曄看中收為親傳大弟子,不敢想象小師妹才八歲就要經曆這麼多生死離彆,所以他抱著可愛,對著小師叔點點頭:“是,我知道了,之後會告知師弟師妹這段時間儘量不要來打擾小師叔和小師妹。今日來是想著她喜歡可愛,這才專程從七師弟那兒借來可愛。看來可愛要等一段時間才能看見小姐姐了!”說到最後,周俊之抓起孫可愛的小手朝著院子裡做了個再見的姿勢。
何宣意叉著腰一臉無奈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小輩,歎了口氣,他掏出幾卷嶄新的冊子遞給了周俊之:“這是我之前跟你說的新劍式,你幫我分給你幾個師弟師妹,君琢與和光的也在這裡,你一道帶給他們吧!”
周俊之收好冊子,抱著可愛向何宣意告辭離去。
可愛懵懵懂懂歪著小腦袋,頭上的小揪揪上紮著的發帶一搖一晃,她抱著周俊之的脖子,小聲問他:“大師伯,小姐姐呢?”
何宣意聽見周俊之邊走邊慢慢回她:“姐姐最近有點不舒服,今日咱們就不去打擾她了,等小姐姐好了,我再帶你來,好嗎?”
可愛皺著小眉頭,嘟著小嘴,一臉擔心:“喝藥藥!”
“嗯!姐姐喝了藥藥就會好的,可愛你真棒!”周俊之的聲音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