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驚魂未定,剛一下樓眼淚便湧了出來,說不了話,也走不了路了,不是害怕,是憤怒。昕然抱著小溪,用手輕撫著小溪的背,她知道她無法給予小溪言語上的安慰,感受著小溪身體的顫抖,昕然不禁也氣憤的留下了眼淚。
過了會兒,懷真遞給小溪一瓶水,“喝點水冷靜一下,下周來我們再商量,先回家好好過個周末吧。”
小溪從未跟他們說過家裡的情況,對於小溪來說,回家不是放鬆,在這艱難的日子裡僅有的一點溫情便是媽媽,但是正是這點溫情支撐著她一路到現在。小溪想到了家裡的媽媽,擦了擦眼淚,她不知道昕然跟懷真怎麼會回到教室裡,但她現在隻想快點回家。
走到校門口,懷真和昕然看著小溪上車後,才各自離去。高馬尾女生看小溪被人帶走後,用力握住了那張拍了小溪照片的手機,輕蔑地笑了。
小溪坐在車上,腦海裡是剛剛教室裡發生的事情,心跳因憤怒和屈辱快速跳動著。車子行駛著,窗外的景色也越來越熟悉,離家越近,小溪對於剛剛學校的事想的就越少了。腦海裡是媽媽的菜地,老槐樹下的躺椅,病床上的奶奶以及院子裡忙碌的母親。車子到了門口,小溪還未下車就聽到了張嬸的聲音。
“小溪回來啦!”張嬸邊說邊向小溪家店鋪裡看去,她是在喊小溪媽媽。
小溪下車後禮貌的跟張嬸打了聲招呼,看到媽媽仍舊穿著那件白底碎花的的確良襯衫,正擦著手從店鋪裡走出來。小溪的眼眶一熱,鼻頭也酸起來,她趕緊低頭喊了一聲“媽”,然後去車後備箱拿行李箱了。趁著拿行李箱,小溪趕緊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努力使自己平複,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何會想哭。
小溪媽媽說話的聲音哽咽,但是臉上在儘力表現平靜。張嬸看著這對母女,看破不說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收衣服了,我明天再來串門啊。”張嬸笑嘻嘻說著就走了。
小溪媽媽身子往旁邊一欠,“行李搬進來,快洗洗手吃飯吧。”說完就快步走去老槐樹下準備收東西。
“這麼早就收了?”小溪看著媽媽這個點就去收東西,連忙放下行李箱上前幫忙。
“人少,天又涼了,早點收回去也不影響。”小溪母親手裡搬著四張躺椅就往裡走。
“媽你胳膊不行,不要一次拿那麼多......”
一言一語的說著,母女倆之間隔了一個星期後再次見麵的局促感漸漸就消失了。
晚飯時,媽媽做了小溪喜歡吃的菜。中間母女二人幾次想溝通但無果,因為一張口便如鯁在喉,這種哽咽順著鼻腔直向眼睛衝去,因此一頓飯下來母女二人幾乎沒有談話。
晚飯後,小溪將店鋪內收拾規整後便熄了前廳的燈,路過奶奶房間時小溪走了進去。
“奶奶。”小溪輕輕喊了一聲。奶奶似乎是一棵快要枯萎的老槐樹,小溪看著奶奶的眼睛,渾濁,空洞,她甚至在想奶奶是否還看得見。
奶奶聽到了小溪的聲音,輕輕點了點頭,用手指了指衣櫃,她在示意小溪去拿錢。
“我走的時候再拿。”小溪哄著奶奶說道。上次拿的十塊錢小溪也沒有花,奶奶看不見小溪拿的是多少,但她知道小溪拿了錢的。
小溪坐在奶奶床前,環顧這間房間。房門對著院子,這是後來蓋的,一是方便觀察奶奶,二是以前房門對著前廳,奶奶臥病在床後味兒大,怕影響店裡。院子裡一個暗黃的燈光亮著,媽媽正在井邊洗衣服,想必是奶奶換下的臟衣服了,小溪看了眼奶奶,見床頭有一個濕毛巾搭著,仔細一看還有一個臉盆翻到在地。料到是媽媽和奶奶之間又爆發了一次。小溪有時候看著奶奶也會感覺到絕望,她不知道為什麼命運對媽媽如此不公,讓媽媽平白付出這麼多。她恨奶奶,可是每當碰到奶奶細弱的軀體,她又小心翼翼擦著,生怕一用力奶奶就會碎。
小溪歎了一口氣,奶奶似乎感覺到了,也輕輕歎了氣,小溪看著院裡埋頭洗衣服的母親,這樣的情景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了,每次看到這畫麵小溪心裡都會爆發出恨和不舍,每當這時,所有的這些情緒都會彙集到鼻頭。小溪趕緊打住自己的情緒,站起來去院裡幫媽媽洗衣服,女兒第一次離開自己一周,又剛回來,小溪母親這時哪舍得讓她洗衣乾活呢,連忙說“你去屋裡寫作業吧,這些我快洗完了。”
小溪知道母親的心思,她搬來椅子坐在母親身邊,“作業我在學校寫了很多了,還有一些明天看店的時候寫。”空氣中一絲涼意,小溪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屋裡的奶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室友人很好,她是我同桌,叫陸昕然......”小溪給媽媽講著學校裡的事。小溪母親想知道小溪在學校過的好不好,可是不知道怎麼問,也不知道問什麼,聽女兒主動說起來,就邊低頭洗衣服邊仔細的聽著,聽著聽著一滴滴熱淚落進洗衣盆裡,落到自己手上。她希望女兒過得好、學得好,希望女兒可以有一個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要過的比自己好,好十倍,不 ,十倍都不夠,要比自己好一百倍一千倍才行。可是,誰給過她這個機會呢?心裡越發激動起來,忍不住哭出了聲,小溪連忙蹲下抱著媽媽安撫,“媽,我在學校很好,課程也跟得上,老師教的也好,我會好好學,以後我跟媽媽都離開這裡。”小溪知道媽媽心裡想的,可是小溪母親——惠蘭,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心裡有不甘,但是不知如何向女兒表達,好在女兒是懂自己的。
惠蘭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她想女兒能在家輕鬆的待兩天。“我沒事。”說完便繼續洗起衣服來。
晚上,小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突然想起宇森的手機號,遂起身開燈來找。但是現在哪裡還找到得到,小溪母親將房間裡裡外外都打掃的一塵不染,那張紙天小溪當時也沒有仔細的收起來,那晚一夜睡醒後紙條都不知道被揉搓到哪裡去了。小溪熄了燈坐在窗前發呆,外麵的月亮升在了半山腰,清冷清冷的,小溪起身披了件衣服。“嗡...嗡...”手機響了,小溪打開手機點開短信,“小溪你周日回校嗎?一起吃晚飯好嗎?”是劉澤然發來的。小溪關了手機,坐回窗前,她隻想好好把高中念完,上一個好大學,然後帶著媽媽一起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