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儘前塵 她一個將死之人,哪來的長命……(1 / 2)

廢後的旨意是三天後賜下來的,罪名是巫蠱。

蕭景叢為免節外生枝,廢後的詔書甚至都沒有昭告天下,就草草命門下中書兩省和禮部做了準備。京中勢力已儘在蕭景叢手中,傅雲姝心裡盤算著,眼下哥哥和阿驪想必還不知道京中變故。

不知道也好,省得還要為她這麼一個不忠不孝,不顧家族死活的人,與朝廷拚個你死我活。

傅雲姝覺得蕭景叢這招棋下的極妙,先以巫蠱之罪毀了她的賢名,再讓她自儘,坐實她畏罪自戕的意圖。人死如燈滅,真是好心機,好手段。

阿寶這幾日裡沉默了許多,隻低頭默默做事,閒暇時陪在傅雲姝身邊,不似從前那般活潑,唯一的樂趣就是和殿門前的守衛嗆上幾句。她不知道傅雲姝要自儘的計劃,隻以為是暫時搬到行宮小住,還滿心歡喜的盼望著傅明靖回來,為傅雲姝撐腰做主。

挪宮定在了明日。所謂挪宮也不過是掩人耳目,這是蕭景叢為傅雲姝定下的死期。

“阿寶,你出趟宮如何?明日咱們就要搬去蜀地行宮了,可我實在是想念東市甜水巷的糕點,這次一走隻怕許久都吃不上了。”傅雲姝一手托腮倚靠在榻上,看著阿寶還在收拾行李,輕輕開口。

阿寶停下手中的活,有些疑慮,“我倒是願意去為姑娘買,就是不知道門口那幾隻看家護院的狗能不能放我出去。”

廢後旨意下來的當日,蕭景叢便命他的親衛圍了這裡,以防鳳陽宮的人向外通風報信。傅雲姝覺得他多此一舉,她若真有此心,誰也攔不住她。

傅雲姝寬慰道:“這你不用擔心,我昨夜都打點好了,鳳陽宮的守衛不會攔你。出了鳳陽宮走西直門,今日當差的守衛是魏尚,他從前在傅家軍中做事,你說我身邊的侍女,他必不會為難你。”

阿寶點點頭,她瞧著自家姑娘今日心情極好,她自是不願掃她的興致,取了宮牌與散碎銀子就要出門。

傅雲姝攔住了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個荷包,親手將荷包係在阿寶腰間。又溫柔地抬手理了理阿寶額間的碎發,和褶皺的衣衫。

阿寶低頭瞅了瞅腰間的荷包,又用手顛了顛,輕飄飄的,荷包裡裝的不是碎銀子,倒像是銀票。

阿寶笑了,覺得傅雲姝有些小題大做,“姑娘,不過是買幾樣糕點,幾兩碎銀子就夠了,用不著拿銀票的。”

傅雲姝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難得出門便多買一些。對了,天府樓的桂花糕和五味齋的酥餅你可不要忘了買。”

阿寶蹙了蹙眉,天府樓和五味齋在甜水巷的一南一北,這一來一去回宮隻怕是要到傍晚了。她總覺得姑娘今天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奇怪。

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宮門,阿寶心裡盤算著自己要走的快些,早些回宮,不跟在傅雲姝身邊,她這一顆心總是七上八下的。

傅雲姝估摸著時間,阿寶應已經出了宮。魏尚雖官職低微,為人卻忠厚老實,想必會把這差事辦的極好。

籌劃好了一切,傅雲姝忍不住長舒一口氣,俯身將床下的樟木箱子拖出來。箱子裡都是一些在她幼時在定北王府的舊物,入宮之後並不順遂,她便將東西放置在床下,免得睹物思人,總去想從前的事。

可大限將至,她真的很想再摸一摸那些老物件,尤其是慧濟送她的那個紫薇羅盤。鍍金的雕花銅盒被壓在箱底,盒麵上已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傅雲姝打濕帕子細致的將它擦乾淨,才小心翼翼的打開。

羅盤是黃花梨木做的,看上去有些年頭,是個古董。羅盤上的文字也不是漢文,而是已經絕跡的羌族文字。大齊開國之前,羌族就已經被西夏滅族,而傅雲姝手中的這塊羅盤造型彆致,材質也是上好的梨花木,所以這絕不是羌族百姓手中應有的物件,而是出自羌族王室。

傅雲姝思緒飄散想到那位故人,慧濟這和尚真是個妖僧。想她傅雲姝也算是閱人無數,唯有慧濟,她從未看透過。

用紫薇羅盤算命理命格還是慧濟教她的,也許是傅雲姝在這方麵有些天賦,她學的極快,算的也極準,軍中的將士都笑稱她為神婆。

唯一一次眾人說她算的不準,便是在白樺穀之戰前夕,她為自己算了一次。按照羅盤的卦象指示她會在雙十年華死於火命,而白樺穀那一戰她剛滿二十歲。

為免軍心動蕩,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傅家軍的幾個高級統帥,儘管所有人都憂心忡忡,卻也還都是強撐著精神上了戰場。

直到白樺穀之戰憑空而來的一場大雨解了傅家軍之困,大齊最終大獲全勝,傅雲姝於戰前算卦一事才在軍中傳開。將士們都調侃她這神婆不準了,畢竟醫者尚不醫己,算卦者又哪有算自己的道理?

所有人都因大勝西夏而歡呼,隻有傅雲姝一人強顏歡笑。她用紫薇羅盤算卦從未失手過,命簿之上她就應該葬身火海,而大齊也應在此戰過後被迫向西夏求和。

唯一的變數就是她借慧濟的修行,於冥王像前獻祭,強行改變了她的命格,這才得來那場瓢潑大雨。而逆天改命的代價,就是她向冥王獻祭了她此生的後嗣承繼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