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樣一個荒蕪的星球,鏽紅的天空,慘白的恒星,茫茫不見邊的戈壁上堆積著來自各星的金屬廢料,藍色電弧光如蚯蚓遊閃,拾荒機器人拖這殘破短路的身軀在鋼鐵之山上攀爬,零零散散的人類城鎮環繞在這些科技殘渣之外,怪物盤亙般的垃圾山,低矮支離的房屋棚戶,這個文明還未經開墾,似乎就走到了暮年。
這是這座星球最普通的一座城鎮,昨天剛下過一場酸雨,街道空曠,隻有肮臟的水窪泛著詭異的彩色油光。
這是這座城鎮最普通的一間土房,木門上掛著鏽跡斑斑的鎖,這種原始簡陋的防盜措施充分彰顯形式主義對心靈的安慰作用,但凡一個雌蟲,一腳就能將它破開。
這是這間小屋裡最普通的一隻蟲族……
不!這不是一隻普通的蟲族。
首先,這是一隻雄蟲。在蟲族聯邦,如果有人說有雄蟲去垃圾星觀光,一定是天方夜譚;如果有人說有雄蟲在垃圾星居住,聽著一定會露出直麵世界末日的同款表情。
這隻蟲族有白皙如雪的皮膚,漆黑如夜的短發,鼻梁挺拔,粉麵朱唇,脖頸上光潔沒有蟲紋,光是躺在那破舊的木板床上,就如同靜影沉璧、掠水風煙。
他似乎睡的不太安穩,鴉羽般的睫毛顫動。幾個淺淺的呼吸過後,琉璃色眼眸緩緩睜開。
那雙眼眸中閃過一絲愕然,隨後又趕緊盍上,不過多時又猛然睜開。
如此反複幾次,雄蟲終於猛然瞪大眼睛。
離離原上譜,他明明被渦輪激光炮轟成了渣渣,怎麼可能有眼睛給他睜開?
四肢俱全,身體健康,大腦清醒,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但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各種科幻玄幻魔幻小說電影裡對這種情況往往有很好的闡釋。
難道是某個致力於探索醫學極限的神秘組織為他重塑軀體?
但如果在整具身體都被渦輪激光炮燒成灰的情況下談論醫學,夏歌選擇不相信科學。
夏歌環視一周,昏暗潮濕的小房間中,古早磚泥質地的牆麵,鬆垮垮的木門,窄小的鐵窗以及幾乎占據了半個房間看不出名目的金屬‘垃圾’映入眼簾。
一隻臭蟲在地板上爬行,掄動螯足竄進“垃圾堆”裡。
這熟悉的景象讓夏歌腦海中生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
難道是……重生?
驚訝是有,心慌是有,但在事實麵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夏歌深吸一口氣,幾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早已脫胎換骨,更彆提他原本就是一個投機主義者,重生的大好機會他怎麼能不把握?
但很快,他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麼。
抬頭一看,便對上幾條木頭拚接成的搖搖欲墜的衣櫃。
神呐!他真的重生了!他重生到……
夏歌癱軟在地。
垃圾星!
這間屋子的所有家具包括衣物都是上一任主人的遺存,夏歌上個月才幫那隻病死的雌蟲收了屍!
這個階段,他難道不是該踩的坑全都踩完了,該觸的雷全都摸完了,該得罪的蟲全都得罪完了,就差被聯邦警探發現身份,轉送戰場了?然後他就該死翹翹了?
上將雌君生死決裂,狐朋狗友自身難保,親生雄父鞭長莫及……
這應該是一個故事的結局,而不是開始!
所謂重生,意義何在?
夏歌癱軟在地。
………
兩個小時後。
昏暗的小巷子內。
“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感情擺在我麵前,但我沒有好好珍惜……”
對麵的雌蟲打斷他,“小老弟,我不管你有幾段愛情,但你要是再不鬆手,我就要帶船票走了。”
商人無利不起早,在他隱隱透露要購買船票的意向後,向來喜愛拖延發貨的中介商在一小時內就帶著船票出現在他麵前。
“我隻是想說,這是我雌……咳雄主送給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品。”夏歌捏著藍寶石吊墜的一頭,那名疤臉雌蟲捏著另一頭,兩人互相角力。
“雄蟲肯送你這寶貝你至於淪落到垃圾星?”疤臉雌蟲嗤笑。
可不是嘛,西澤爾送他吊墜後沒幾天,自己就被軍事法庭審判流放了。
夏歌咳了兩聲,“分手禮物,分手禮物……”一時不查,鬆了勁,吊墜就被抽走了。
夏歌頓感肉疼。
雌蟲嘖嘖兩聲,“好貨色!你這弱不禁風的體格還有本事偷到這東西?蟲不可貌相啊!”
全身都裹在黑色鬥篷裡的夏歌頓時緊張起來,如果被發現雄蟲身份無非兩種下場,一是如上一世般被舉報給警察,第二種……被懷有歹意雌蟲囚禁,成為py交易的貨物,或者緩解狂躁的工具。對於現在的夏歌而言,還有一種下下策選項——殺蟲滅口。
但見錢眼開的雌蟲顯然沒有留意對麵蟲的異常,“船票給你,三天後開船,錯過可沒有下一趟了啊。”一邊說著,他又露出奸邪的笑容,“當然,要是你能留住船票倒沒什麼。要是到時候被彆蟲搶了票,可不歸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