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伊斯心裡,也許年少時的荷爾蒙和多巴胺早已褪去,這段搖搖欲墜的感情和關係於他而言早就成了鎖鏈,現在還保持著表麵的平和也隻是因為羅伊斯的仁慈和體麵罷了。
萊萬心頭苦澀,卻覺得這隻是自己自作自受。如果當初沒有離開,如果自己不是那麼有野心的波蘭人,如果自己沒有從小看透人生蒼涼,如果自己不是那樣的出身......是不是自己便不會被罵“波蘭人配不上高薪”,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個地方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而不是總是尋求升職的機會而四處漂泊,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在功成名就的時候對自己心愛的羅伊斯說一句“我愛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假借婚姻之名將愛人捆綁在自己身邊......
萊萬不敢去看羅伊斯被情欲和快樂沾染的漂亮眼睛,不敢去想羅伊斯會和彆的男人如何纏纏綿綿,更不敢想象他會對情夫說“我愛你”——他從不敢和羅伊斯說這句話,他的出身注定他不能像羅伊斯那樣熱情燦爛地說出這句誓言。可惜也許他再也沒有說出這句話的機會了。
於是他隻能咬著牙,讓自己更加忙碌地投身於工作之中,仿佛這樣的自己才能忘卻掉一些不敢去想的事實。
然而這並非良策,隨著萊萬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羅伊斯夜不歸宿也越來越頻繁。
萊萬對羅伊斯的出軌心知肚明,可是他從不點破。
就算他曾幾次看見羅伊斯開門時肩胛上麵的吻痕和睡眼惺忪的樣子,他看著羅伊斯越來越冷淡的神情,他也不敢和愛人把話說開。
因為一旦說開,他就真的沒有家了。
他害怕羅伊斯提出離婚。
哪怕是名存實亡的婚姻,他也想徒勞地抓在手裡。他不舍得放羅伊斯走,哪怕他知道也許結果早就成為了定局,他注定會成為那個失敗者,他也如同瀕死的溺水者那樣抓住一根漂泊無依的浮木不敢鬆手。
可是,逃避是有期限的。
當萊萬聽說羅伊斯又去找了情夫的時候,他看著拜仁的合同將要到期的消息,又看著巴薩的報價單,知道他一直逃避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如果離開了德國,是不是連最後的聯係都要切斷了,羅伊斯一定會和他提出離婚的,而後一定會和不知道哪個野男人在一起。
他清楚地知道拜仁已經留不下自己,多年混亂的派係鬥爭也早已讓他疲倦,如果這次不離開,很難說他會不會因為一些意外而突然暴斃在哪個慕尼黑的角落裡。
雖然他早就在結婚之前立下了遺囑,把自己所有的財產在死後,除了一部分留給親人之外,剩下的都留給自己的愛人,可是他還是舍不得放手。
他不想死,更不想羅伊斯被奪走。
替身隻是替身罷了,情夫也隻是情夫,萊萬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他隻在乎羅伊斯對自己的感情。隻要他在羅伊斯的心裡還排在第一位,那麼一切,都沒有關係。
那個勾引羅伊斯讓他不得不離開自己的野男人是誰呢?是那個頭特彆大的小白臉?還是那個喜歡裝可憐的綠茶?是那個總是傻笑的,高個子藍眼睛的蠢貨?還是那個體格好但是不中用的廢物?
無所謂了,反正不管是誰,萊萬都不會有機會讓他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他最後給羅伊斯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最後的機會。
萊萬舉起了刀——
他割下的頭顱上,有一雙萊萬無數次照鏡子時看見而再熟悉不過的,卻更加年輕的,璀璨但無神的藍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