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小姐仍是未歸，不知與林和風有無關係。

林芊要穆行舟接著讀各種古籍，將書名和總結寫到紙上，等林芊和孩子各歸各位安頓好，再來親自教，江水雁由穆行舟監督，二人便上了歸義院。

五重孤山，一切正常，五重孤院人丁幾千，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有絲毫影響。

外人都在巴巴望著五重孤院哪裡有空位，可以進來當孤山弟子，“孤山弟子”說出來，就感覺榮幸至極。

又過三個月，九月初九重陽日，申時二刻，林芊誕下一女嬰，取名元芷。

女嬰百日，歸義院舉行百日宴，邀請五重孤院家人，共賀小女孩百日快樂。

又是一年冬，小女孩的到來給大家帶來了很多歡樂，江水雁有了妹妹，自己不是最小的了，整體在木搖床旁玩弄小妹妹。

時間很快，彈指間六年，江水雁和穆行舟也長大了也和當江水雁一樣的小女孩。

六年，總角變少年，春風又綠江南岸，林和風不知下落……

初夏黃昏，歸義院，江水雁在房間把弄古琴和竹笛，左手撥弦，右手拿笛子，雖說一心不能二用，可她卻不

信邪。十一歲的女孩兒，已經微微有了雛形，下巴變尖了，五官漸漸長開，略帶嬰兒肥，身材纖瘦，個頭長高了不少，微微發育，那麼愛吃的孩子長大了沒長胖，反而比小時候看著瘦。

隻是神情不曾改變，習慣也是。

就比如說看書，江水雁一見字就頭疼，反正認識就行；吃東西，兩眼放光。小元，芷三歲時，一家人去離孤山不遠的玉屏城玩，玉屏自古以“簫笛仙樂”聞名，這裡產竹質量上好，適合作簫笛，又有老祖宗傳下的製作手法，簫聲靜沉，笛聲悠揚，據說國君曾喜歡一個喜歡吹笛的姑娘，笛子就是聞名的“玉屏竹笛”。

路過一家樂器行，笛聲曲調悠長而明快，就像訴說了一段故事一樣，聽進了江水雁的心中。

江水雁直接進店，林芊見姑娘頭一次喜歡比吃還喜歡的物件，買了一整套竹簫竹笛，還有琵琶古箏。

江水雁一進屋，就開始擺弄，歸義院一時熱鬨非凡，起初支呀亂奏，吵得穆行舟不能安靜讀書，直接敲門進去道：“你安靜點兒！”

江水雁見穆行舟，拉過他走近她的“樂器森林”，用各種樂器叫得穆行舟生不如死、頭腦震震，最後甜美笑著，滿懷期望地問道：“咋樣，好聽不？”

穆行舟歎氣，麵無表情道：“如你所聞。”走了出去，再也沒“打擾”江水雁。

尹通濟來找穆行舟，歸義院“餘音繞梁”，指著隔壁，懵懵問穆行舟大聲道：“你家這是拆遷？還是請巫婆跳大神呢？！”

穆行舟放下倒立著的心經，麵無表情看向尹通濟大聲道：“如你所聞。”

江水雁就這麼胡鬨了五六天兒，也沒人教她，也沒樂譜書籍教，就吹著彈著慢慢好聽起來，頓時仙樂鳴奏。

尹通濟過來五六天才敢來，聽見所奏笛曲輕快，聞之歡樂有趣，蹦著來找穆行舟，道：“如聽仙樂。”

穆行舟悠閒放下手中心經，淡淡喝了口白茶，看向尹通濟靜靜道：“如你所聞。”

無水自通，江水雁要買來許多樂譜歌詞書，隨意掃了眼那些複雜的樂譜，就上手擺弄琵琶，也不困也不餓，同一個樂譜用各個琴瑟琵琶、管弦器材吹奏，變調吹拉彈唱，各兩種合奏，唱著詩詞伴奏，變著花樣地玩。

詩詞也會唱著背了，又從隔壁拿來詩詞歌賦。

漸漸的，全天下的樂譜都在江水雁的房間、全天下的詩詞古文都在穆行舟的房間，找不到新的曲子，就自己搞創作，竟也完全不輸典籍樂譜，讓穆行舟幫著作適合曲譜的詩詞。

當真成了詩詞“歌賦”。

尹通濟和小元芷就成了聽眾，小元芷負責鼓掌微笑“姐姐好棒”，尹通濟就負責給予自己的“寶貴建議或者意見”。

有一次聽完，尹通濟歎道：“你倆真像家頭賣藝的人家夫妻，就差個碗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二人嫌棄地互看對方，異口同聲“切”，不置可否。

黃昏很快就消散在天邊，眾星捧月，夏風習習。

有人敲門，江水雁放下樂器，光腳穿過木屐，起身裙落，天青衫素紫襦裙，深紫紗裙帶，白飄披霞，下午剛沐浴洗過的頭發就一直披著，這會兒才乾。

穿著木屐輕輕走到門前，屏息開門，儘量不讓門發出聲音，見是一高個俊秀少年，忙拉他進屋，探出頭左右瞧，忙輕輕關門，剛關上門，少年音從身後上方帶著氣息傳來：“你就這麼害怕？”

江水雁嚇得轉身，抬頭呼出氣輕拍拍自己胸口，抬頭嗔道：“咱們是悄悄出去，得偷偷的。你怎麼連這點兒覺悟都沒有，還整天讀書…..”

二人貼的很近，但沒有不自然的感覺。

少女沐浴後的身體清香，讓穆行舟後退幾步，看了看她一身道：“你趕緊準備，通濟在院外等著呢。”

有什麼好準備的？江水雁去床邊換了雙鞋，不穿襪子，桃木雕妝奩拿一青色頭繩，然後走到穆行舟麵前，看著他。

穆行舟歎口氣，道：“你在穿件薄點的外袍，彆著涼了。”

江水雁推著穆行舟左臂轉身，邊走邊道：“著涼？你要熱死我呀，快走，石頭哥還在外麵等著呢。”

夏日炎熱，江水雁就過午不食，穆行舟吃過飯後就來找江水雁了。

今日芒種，明日孤山學院甘一放假，三個小孩想去臨雪鎮芒種節集會。孤山學院是針對八到十五的孤山弟子，包括各院後輩或者優秀的苗子，展開專門學習理論知識的學院，在玄靜山腳。

每月初一、十一、甘一放假，甘一放假前會考試。

關鍵江水雁不擅長考試，一見字就犯困，更彆提亂七八糟的問題了。

原來連蒙帶猜、上課也聽點，名次就在中等。這次偏偏學的都是文言文，江水雁又迷上了看連環畫，沒學！考了個倒數第一。

教書老頭對她的實力司空見慣，就讓她回家好好反省，沒說什麼，還溫和叫她“寬心”。

江水雁一回家就見林芊急了，也明白了叫她“寬心”，倒數第一！

穆行舟第一，江水雁倒數第一，一家子包攬兩個第一，也是奇跡。

林芊看了看江水雁的試卷，想說什麼又沒說，讓她抄寫一百遍所考文言文，回頭交給教書先生。

江水雁從小時候一看書就犯困便明白：她不是讀書的料，也不喜歡讀書。

芒種節集會本來是想都彆想。

穆行舟還想著幫她補習補習，倒數第一確實是出人意料、一鳴驚人。

尹通濟對江水雁道：“怕什麼，咱偷偷去，反正次日放假，在臨雪住上一晚再回來不就行了。”

江水雁像看救星一樣看尹通濟，遂即失落低頭問：“一百遍怎麼辦？偷偷出去被發現怎麼辦，你倆一個第一一個第三，本來沒事被倒數第一拖累，我可不能不仗義。”

尹通濟安慰起來，用語言灌溉心靈。

穆行舟看江水雁，遂即想了想，玩味笑道：“一百遍我有辦法，就看你是想玩去，還是我倆去你自個在家呆著了。”

江水雁道：“我可不想，可有啥辦法。”

穆行舟道：“你先叫我倆哥哥，我倆就帶你。”

江水雁：…….

尹通濟和穆行舟交換了下眼神，便唉聲仰天道：“哎，人家連一聲哥哥都不樂意叫，咱們還儘心兒要幫人家，熱臉貼冷臉，哎。”

江水雁清了下嗓子，甜甜道：“行舟哥哥～石頭哥哥～”江水雁本身嗓音發甜，夾起來更是喝了密度極大的糖水裡似的。

尹通濟為啥外號叫石頭？

江水雁見一鵝軟石，又圓又潤，拿石頭放在尹通濟臉龐一比，真像！

穆行舟就覺得心裡癢癢的，像一汪清涼甜水劃過心頭，卻抓不到……

所以就約定好了芒種放學各回各家，正常吃飯回屋，再偷偷出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東風就是三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是時，江水雁正要同穆行舟出門，吹最後一盞燈溜走時，林芊在屋外敲門，道：“嫣嫣，開門，師娘做了綠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