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這番連射一是為了擊殺，二是為了探明距離，若我爬到雲皎軍前時北狄人發現自己箭矢能及，豈不是讓雲甲軍失了先機？屆時北狄人率先突襲、調整距離、發動箭陣，如何是好？

思及此，遊遠調轉向後爬去，一邊爬一邊奮力吼道：“雲將軍，聖上讓我來給你報信，北狄五萬蠻賊要在南安穀伏擊。可惜遊某晚了一步，已讓你和蠻賊遇上。遊某自慚無顏麵見諸位將士，隻得先走一步。”

遊遠有意告訴雲皎自己要向北狄人那邊爬去，以便雲皎確定距離後催發箭陣，但又恐北狄人中有人能聽懂大慶語，隻得含糊表述，可無論明說混說，總之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又過了幾箭，北狄這邊仿佛也發現遊遠調轉了方向，發箭愈急，箭勢愈烈，粗箭和烏金箭在半空穿梭不絕，北狄人想將遊遠擊殺在路中的急切溢於言表，可在烏金箭密不透風的防護中，終究無計可施。

遊遠隻聽得破空聲、撞擊聲、箭矢落地聲嘈嘈雜雜，幾乎以為穀中下起了雨來，不知道爬了多久，忽然左腳小腿處傳來一股劇痛，卻是終於被一支粗箭射穿腿骨釘在了地上，頓時忍不住慘呼出聲。

聽見遊遠的慘叫，北狄方向傳來一陣得意的笑聲，一個操著蹩腳大慶語調的男聲響起：“原來大慶箭在這裡就是極限了嗎？哈哈哈哈，那我可抓住了。”

接著，遊遠感到前方的地麵傳來震動，俄頃，耳畔聽到群馬奔馳之聲，啼聲越來越響，不久就如雷聲轟鳴，從霧中現出一眾人馬來。

馬上所乘之人皆著玄色盔甲，闊目高鼻，長得與大慶人大不相同。每一匹馬都高頭長腿，健碩雄駿，通體黑毛，顯然是異域良駒。穀道狹窄，一行隻並四人，但聲勢之壯，卻實有千軍萬馬，讓人心底生寒。

領頭的將領約莫三十來歲，挎著一把烏木弓，手持一把彎刀，高眉鷹鼻，目光如隼，此時正對遊遠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我現在不殺你，我要你看著你們大慶的軍隊怎樣被我如烹羊宰牛般殺乾淨。”

說著彎刀高舉過頭頂，露出個殘忍的笑容，“通過剛剛的較量，我已知大慶箭的射程不如北狄箭，現在你們射不到我，我卻能射到你們，這還要多謝你。”彎刀悍然斬下，喝道：

“放箭！”一個清冽的聲音卻和北狄將領的號令聲同時響起。

“轟！”南安穀兩邊猶如群蜂轟鳴般的射箭聲響起，轉眼在穀中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箭矢交錯而過，一路擎電掣風奏出開戰的號角。

北狄將領勝券在握的神情令遊遠膽寒心驚，不住想著雲皎應當撤退才對，即使會有折損也比全軍覆沒好。又一轉念想到，是了，雲家鶴自是不會當逃兵了，且雲甲軍一撤後方的梁家宕百姓又該如何？他們這是要舍身殉國。

心中一股悲涼豪壯之情油然而生，遊遠咬牙忍痛反手拔出了插在左腿上的粗箭，將雲皎送的匕首握在手裡，想著既如此，與其被北狄人羞辱折磨而死，不如拚死一搏，就是殺他一匹馬也值了。

可等中箭聲、驚呼聲、馬嘶聲四起時，所有人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不知怎的，本來射程不夠的箭此時齊齊落到北狄軍中，甚至能從更遠的行伍裡聽到慘叫聲。濃濃的血腥味兒充斥著整個鼻腔，不待遊遠反應過來，耳邊隻聽到那北狄將領驚怒的一聲號令，北狄軍隊顯然不想再玩捉迷藏的遊戲，蹄聲如雷，率先向雲甲軍衝殺而去。

此前意外的折損讓北狄軍陣形大亂，一個北狄士兵中箭倒在遊遠身前，擋住了不少刀劍馬蹄，借著這個屏障，遊遠拿著匕首左劈右砍，混亂中砍著了一條馬腿，那高頭大馬受痛長嘶，怒奔如狂，身上所乘的北狄士兵被它立身掀下，幾腳踏得骨肉稀爛，左衝右突間，一腿踢到遊遠腰間，直踢出去五丈遠。

遊遠一口腥甜湧上喉嚨，陷在一狹窄幽深處才止住去勢，不待吐出兩口血，就被腰腹間的劇痛激得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