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穿體而過的烏金箭並沒有遇到想象中的阻力,直如從空氣中劃過,便已穿透了蘭虎。沒有痛哼,也沒有血肉,蘭虎的腰腹隻留下個空茫茫的大洞,甚至能從洞裡直接看到他身後的白雪,仿佛黑袍之下是一片虛無。
這下林清的頭上也流下了冷汗,強自鎮靜道:“小將軍,有古怪,不若先撤退,讓眾士兵將這邪門兒的山圍住,我們從長計議。”
雲皎默不作聲地又從那空洞中將箭收回,看著對麵那個洋洋得意,拿四隻手分彆捶著胸口和下腹的怪物,忽然臉色大變:“不好!”
沒等林清問出聲,對麵那怪物似乎是玩夠了,揮起大刀終於砍向了隻剩最後一絲的麻繩。橋上的士兵哀嚎一聲隨著分崩離析的竹橋向深穀墜去。
雲皎迅疾出箭,烏金箭在千鈞一發之際穿過士兵的鎧甲,止住了落勢,再扣住扳機用力一拉便將小兵拖上穀來。
不等眾人反應,雲皎對林清道:“中計了!快帶人馬回客棧保護遊遠。”
林清急道:“小將軍,你去哪?”
雲皎看著對岸氣急敗壞卻急速逃走的黑影,射出烏金箭紮入對岸樹乾,簡短道:“我去抓真正的蘭虎!”說罷,雙腳點地,順著韌絲勁力向對麵峰頂疾去,幾番崖璧借力,便穩穩地落在了峰頂。
林清見竹橋已斷無法越穀,雲皎也安然無恙,隻得帶著眾士兵轉身向客棧奔去。
雲皎心中隱隱有個猜想,若是成真,便能順著這“猴妖”找到真正的蘭虎,但若是成真,這便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遊遠現在……他不敢細想,隻一路緊緊尾隨著“猴妖”直到這片樹林外的另一處空地。
甫一出空地,雲皎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果然是你!”
“哈哈,當然是我。不過我可沒想到追來的竟是你,平添許多麻煩!”說話的竟是之前和蘭虎一起騎馬逃走的黑紗女子。那黑紗女子乍見雲皎竟跟著追了過來,渾身一震顯得有些驚慌,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許久不見,黑紗女子越發清瘦,直若一身衣服蓋著一把骨頭,想來是在連日的逃亡中受了不少罪。她輕輕地招了招手,那“猴妖”就乖順地走到她身邊,把青鋼長劍放回她手上後,忽地臉朝後攔腰斷成兩截,“上半身”和“下半身”在黑袍下鼓動幾番鑽了出來,竟是兩個黑發赤目的猩猩。
兩個猩猩見到雲皎吱吱地連聲叫著、跳著,似是嘲弄似是示威。黑衣女子口中噓哨一聲,兩隻猩猩登時安靜下來,顯然頗聽這位主人的話。
黑紗女子帶著冷笑,像對待下屬般向兩隻猩猩發問:“斷橋死了幾個人?”
兩個凶神惡煞的猩猩聽了這話竟互相依偎著瑟縮起來,像是害怕主人的責罰,其中一隻黑猩猩瑟縮一陣後突然跳將起來,一手指著雲皎,一手扯著黑紗女子的衣擺,吱吱呀呀地連聲叫喚著,似是在忿忿不平地告狀。
黑紗女子皺著眉頭不耐地拂開黑猩猩的手,道:“好了,遇上他也難怪,這事不怪你們。”兩隻黑猩猩終於平靜下來,乖乖地分立在黑紗女子兩邊,作護衛狀。
雲皎迅速地環顧四周,朗聲道:“蘭大人,怎麼還不現身?這兩隻猩猩劍法得你真傳,讓在下好生佩服,不若現身讓在下再討教一二。”
皚皚白雪,冷峰頂上,空天風雪欲止,鳥獸蟲鳴無聲,似乎除了眼前的一人二獸,再無其他生靈蹤跡。
“嗬!”黑紗女子抱臂嗤笑一聲,“我以為你會先問遊遠在哪兒?”
雲皎握著牽機弩的雙手一緊,不動聲色地看了右邊的樹林一眼,也笑道:“遊遠自是在玉泉關內養病,前輩莫不是把彆的甚麼人錯認成他了吧?”
“哈哈哈好小子,不過終究也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罷了。”黑紗女子招來一隻猩猩,伏在它的背上,另一隻猩猩擋在她和雲皎中間,女子開口道:“臭小子,實話跟你說了吧,蘭大哥已經帶著遊遠那小子從另一條道走了,無論是蘭大哥還是遊遠你都找不到。而我有這猩猩,在這雪山裡也可暢行無虞,倒是你,乘著這雪還沒下大,不趕緊走,難道想把命陪在這裡不成?”
雲皎緩緩抽出腰間的白玉長劍,劍尖斜指,盯著黑紗女子道:“前輩急著差我走,是什麼道理?”
女子哂笑道:“自是因著故人的緣故,想留你一命。”
雲皎挑眉:“前輩與晚輩說笑了。先前晚輩看破這猩猩假扮的蘭大人的破綻時,就已想到當時在客棧外推下山石的必定是真蘭大人,一方麵為接應猩猩,一方麵為探明遊遠是否為真身。而前輩之所以在事成之後還停留在這裡,一方麵為等猩猩馱你下山,一方麵也是事先與蘭大人約定在這裡接頭,是也不是?”
雲皎又看了一眼右邊的樹林,提起劍尖道:“留晚輩的性命實與前輩一貫行事大相徑庭,前輩急著差我走,莫不是蘭大人快到了?”說著頓了頓,沉聲道,“抑或是已經到了!”
話音未落雲皎食指一動,向右邊樹林疾射出烏金箭,左手一抖,腳尖輕點,如春風拂柳破開漫天風雪,一劍將擋路猩猩劃至崖邊,進而逼近至女子頸間,緩緩回過頭,對著被烏金箭逼出的黑衣昂藏大漢笑道:“蘭大人,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