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子規啼(1 / 2)

桂枝香 小兔張飛 4818 字 11個月前

桂枝香40

“雲小將軍,彆來無恙。”身著黑袍的蘭虎從林中躍出,比初見時清臒許多的臉上長滿了絡腮胡,形貌狼狽,但雙眼仍銳利有神。

劍尖又向黑紗女子頸間遞進了一寸,雲皎道:“蘭大人,此時與茅屋初見時何其相似。”說罷,看了看黑紗女子手中的青鋼長劍,恍然道,“啊,並不相似,蘭大人如今赤手空拳,隻好委屈前輩和蘭大人跟我走一趟了。”

蘭虎並未惱怒,隻看著雲皎道:“小將軍,你我二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前些時日蘭某還贈馬助你脫險,如今為何兵戈相向?”

雲皎垂下還未收回烏金箭的牽機弩,收起笑意:“蘭大人探查了得,何必明知故問。倒是想問問蘭大人,短短數日,怎麼就變成了影響三國戰局,被西川大慶聯手通緝的要犯?”

蘭虎眼神一凜,露出抹晦暗難明的神色,正待開口,卻聽被脅住的黑紗女子尖聲冷笑一聲,打斷道:“你怎麼不問你們大慶的狗皇帝!那個背信棄義,不得好死的小人,早晚要被真神剝皮割耳……”隨後是一串難明的異國語言。雲皎聽出那是極惡毒的西川咒罵之語。

“雲曇!彆說了。”被蘭虎打斷的黑紗女子“雲曇”雖然餘怒未消,但還是依言停止了咒罵。

“你姓雲?”雲皎平靜的臉上顯出一絲不可置信。眼前這女子雖會說大慶語言,但發音滯澀,顯然不是母語,再加上衣著形製明顯西川風格,本以為她是西川貴族,如今怎的又冒出個大慶姓氏,甚至,還姓雲?

蘭虎摁了摁額角,皺眉道:“此事說來話長,且牽扯兩國秘辛,不便與小將軍細說。不過,蘭虎二十年來離鄉背土,在這西川邊境深耕細作,自認所行之事無一件愧對大慶、愧對聖上,如今聖上要將蘭某交給西川,君要臣死,蘭某不得不從。隻是,希望雲小將軍能放過雲曇,她與此事無關。”

“蘭大哥!”雲曇竟不顧頸上的劍尖,要向蘭虎那邊奔去,被雲皎一劍攔住了去路。雲曇身下的猩猩見主人受製,也暴起發難,露出鋒利獠牙,咬向雲皎左手,被雲皎一抬左腳壓在腳下動彈不得。

“蘭大人赤膽忠心,雲某佩服。隻是所言不實,西川王豈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因為一兩個細作便罷兵,蘭大人恐怕隻是引子,真正的關竅還要落在這位前輩身上,西川王因為種種原因投鼠忌器,不能直言,多半是要先拿住蘭大人,再從蘭大人口中套出前輩的下落。那我將這位前輩捏在手中,豈不是讓大慶多了一個西川的把柄,棋先一步?再或者,雲某直接將這位前輩交給西川,讓蘭大人能免了這場災禍,回歸故裡,不是更好?”

“卑鄙的大慶人!當年是大慶狗皇帝承諾護我周全,如今卻要變卦!蘭大哥也是因為要給狗皇帝報信北狄埋伏一事才被發現,如今狗皇帝卻要要他的命!你是雲昭的兒子,卻半點不肖他光明磊落,隻和其他大慶人一般陰險狡詐,讓人作嘔!”叫做雲曇的黑紗女子大聲痛斥,聲音都變得沙啞。

“我不需要保全性命,我隻有一個要求,放了她。”見雲皎不為所動,蘭虎從懷中拿出一隻竹哨放在口邊,冷聲道,“那蘭某也隻能不客氣了。”說罷吹動竹哨,發出短促的一聲哨音,和之前喚猩猩的清嘯又有不同。

哨音剛落,從右邊蘭虎先前躍出的樹林裡又傳來了悉悉簌簌的動靜,似是有物體在移動。雲皎心中暗忖終於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樹林中移動的物體即將躍出的那一刻,雲皎準備已久的右手迅速抬起扣動扳機,本來垂落在地的韌絲瞬間繃緊,拉動了先前射在林邊一直未收回的烏金箭。

烏金箭金光一閃,從林中呼嘯著落回牽機弩上,八角倒刺上還紮著一個不斷掙動的小東西,定睛一看,是一隻穿著藤甲、腰間掛著小石子的長尾猴子。

此時,林邊的動靜並未停止,隻是明顯比之前小心許多,不一會兒,就見一隻同樣穿著藤甲的猴子拖著一動不動的遊遠從林中走出,謹慎地走到蘭虎的身後躲避起來。

雲皎在見到遊遠的一霎那,雙目危險地眯起,一甩右手抖落箭上的猴子,發現遊遠胸口還有微弱的呼吸後才開口道:“藤甲猴兵,收猩訓豹,這位前輩果然是西川皇族。蘭大人為何為了一異國人,甘願如此?”

蘭虎粗壯的手臂從地上抓起遊遠,右手放在他細瘦的脖子上:“不必多說。你很聰明,知道遊遠也在林中,之前逼我出林的時候留了後手,就等剛才那一刻想用箭拖回他,可是你落空了。那咱們現在來談談條件吧。你放了雲曇,我帶著遊遠跟你回去。”說著看了雲曇一眼,又道,“還有,遊遠脖子上的這印章得給阿曇,這對她很重要。”說罷右手一用力扯下遊遠脖子裡的印章,遞給了身後的猴子。

遊遠自被兩隻猴子拖進冰天雪地的山林後就失去了知覺,此刻被頸間的疼痛一激,迷迷糊糊地剛睜開眼睛,就看著自己的印章被扔給了猴子,不由得虛弱地大喊一聲:“孽畜!又是你!”

意料之外地,之前哐哐打著自己腦袋的猴子此時卻並未理會自己,順著猴子的視線,遊遠這才看見對麵左拿黑紗女子,腳踩長尾猴子的雲皎,眼睛一亮,撲騰著告狀:“鶴臣,猴子把我的印章搶了!”

發現遊遠沒有性命之虞,雲皎移開眼睛看著蘭虎道:“如你所說,我放這位雲曇前輩和猴子走,你帶著遊遠跟我回營。”

沒等蘭虎答話,雲曇和遊遠同時叫了起來:“不行!”

被雲皎用劍鋒抵住的雲曇一手抓住劍刃逼向自己的側頸,一縷鮮血蜿蜒流下,狠厲道:“你若跟他走了,我也活不成了,還不如現在就死在雲家後人的劍下!”

蘭虎剛毅的麵容終於變色,大驚道:“阿曇,彆做傻事!”

“鶴臣,印章,印章不能被他們帶走!”見雲皎有些躊躇,遊遠猛地掙動起來,想去夠猴子手上的印章。

那猴子頗為機敏,兩三步跳到崖邊,將印章牢牢攥著,很是知道自己手裡的玩意兒是極要緊的東西。

蘭虎箍在遊遠脖子上的右手緊了緊,對著雲曇道:“西川王隻說要我,沒說要你,想必還有顧忌。你帶著阿柿和猴子們,隻管往深山裡走,渴了就讓猴子摘點果子,餓了就讓阿柿尋隻野兔,晚上要歇在避風的洞裡,千萬彆喝涼水,不然腿又該疼了。以後,我不在身邊,千萬照顧好自己。”

“這印章的緣故我聽你說了,你很該帶著它,以後有了它,夜裡你就再也不會難過、睡不著了,阿曇。”說完,蘭虎對雲皎正色道,“那就說定了,隻是,你放阿曇走後可不能再派兵追她。”

雲皎答道:“那是當然。”

“不!”雲曇黑紗麵罩下兀地流出兩行淚來,她帶著一貫冷硬的腔調此時淒婉地讓人有些不自在,“蘭大哥,這麼多年,你陪在我身邊,不是你,我早就死了。都怪我,怪我念著那些陳年往事不肯撒手,我要是……我要是早跟你一起走了,不回來找這印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