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黑布被一下子掀開,玻璃盒內,“A2”睜眼,含笑看著他,輕鬆道:“A1,你遲到了。”
“……彆跟我裝熟悉,你沒資格教育我。”
“A2”沒有身體,隻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聽罷,他歪頭,眯著眼笑得開心道:“你再想想?我和那個白晝,到底是誰跟你更熟悉?”
“……”
“看吧,你都要考慮半天,分明擁有以前情感的人是我啊~”
葉墨皺眉,問道:“你能和他共享記憶?”
“當然不能,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故意提到‘擁有以前的情感’。”
“A2”挑眉,分明一副清冷的長相,眯起眼來卻妖妖俏俏,譏諷道:“你知道了?”
“嗯。”
“哈哈。”
他乾笑兩聲,方才分明還笑著,現在卻突然垮了臉,木道:“共享記憶?嗯……你能提到,說明他這麼做了……”
突然!他瞪大眼睛,嘴角咧至最大,笑問道:“從哪到哪?”
他明明沒把話說完整,葉墨卻還是能聽懂。沒由來的,葉墨因為這點默契而感到一陣惡心。
葉墨深吸一口氣,說:“他第一次對我釋放安撫信息素後的兩天,到我……到他發狂那次,我傷到他腺體。”
“為什麼用‘他’?明明是‘我’。”
“你不是他。”
“為什麼不是?第一次釋放安撫信息素?那不是我嗎?”
葉墨認認真真的審視了一遍這個“A2”。
他和白晝實在是太不同了。
即使六年過去,在白晝身上,還是能看得出來這就是那個A2。
可這個“A2”呢?
除了臉,甚至連神態都不像。
要說丟失了感情,也更像是麵前這個沒了感情。
“我才是A2……我才是當了十六年的A2。”
“他?他隻當了三個月的A2,你為什麼偏偏說他才是A2?”
麵前這個像是著了魔。
“因為……”
因為什麼?
葉墨驚恐的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一個A2擁有完整的記憶,卻沒有在研究院十六年的感情。
一個A2擁有在研究院內十六年的感情,卻沒有那三個月加上現在這六年的記憶。
都是A2。
卻都不是完整的A2。
房間內沉寂許久,“A2”說完剛剛的話之後,也看著房間內的一個角落發呆。
“我是A2。”
他好像想通了,眼睛又滴溜溜地聚焦到天花板那邊去。
“我是爺爺的A2。”
說完,“A2”淺淺的笑著,看向葉墨道:
“他是你的A2。”
但逐漸的,他看向葉墨的眼神,從純澈,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怨毒——
“可他憑什麼不記得和爺爺在一起的感情!養了他十六年!十六年!最後被你這個家夥困住!變得軟弱!無能!”
“你說夠了沒有!”
葉墨透著玻璃,將手印在壁上,用力到發白:“他沒有忘記白老師。”
“……哦~可我說的不是感情嗎。”
“A2”輕歎,又小聲的重複了一遍:“可我說的不是感情嗎?”
我說的不是感情嗎?
……唔,我好像,隻是比他,多了這份感情而已?
我好像……
我好像……
我好像不如他。
我居然——我居然才是那個不應該存在的A2?!
……
不會的。
他保留的,都是屬於A2的習慣。
是他很像我。
不是我像他。
所以我才是他。
不對,
所以我……我才是A2。
是他像我!
“……A1,是他像我。”
“……啊。”
葉墨發現自己很難回答。
眼前的A2有些神經質,喜歡問問題,問一些聽上去漏洞百出,仔細思考一番卻又頗有道理的問題。
“可你們……在分離的那一刻,不就已經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了嗎?”
聞言,“A2”抬頭,搖搖頭,又點點頭,平淡道:“是的。”
“那你們不就——”
“是的,我被掛在硫酸池裡三個月,池子被屍潮踩炸了,我掉出來了,吃了很多小實驗體的身體,但我沒有完整的腺體,是吃了身體,但我隻能保持我的存活,我的頭就是一套完整的身體係統。但是好黑,那個洞很黑,為什麼我不能發光呢?我記得我能發光的,它們都被我撿回來作伴了,我和那些蠍子一起玩……”
黑布又蓋上了。
這不是白晝,也不是A2,完全確定了。
這是個瘋子。
一個極其可憐,極其可悲的瘋子。
一個以白相光之死為執念的瘋子。
“呼……你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葉墨本就沒有想“殺”他的意圖,如今看過了白晝的記憶,也越發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做。
“你知道嗎?我原本是來殺你的。”
黑布裡麵傳來悶悶的聲音:“看得出來,但你殺不了我。”
“我知道,但讓你這個不完全體躺個上百年沒有問題。”
黑布不說話了。
葉墨敲了敲,黑布裡麵還是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好像是在引誘他再掀開黑布看看一般。
葉墨沒有說話,導致“A2”覺得他是在思考,直到關門的聲音清晰響起,“A2”才恍覺人已經走了。
又是我一個人了……
怎麼沒有碎片來找我講話?
嗚嗚……
嗚嗚……
好可憐的A2。
為什麼被留在這裡的不是他啊?
他有孩子了,他有朋友了,他有A1了,他什麼都有了。
我隻有爺爺了。
我隻有爺爺了。
我…隻有……
……
他憑什麼什麼都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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