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蘭花點頭:“快去快回,辦好了,本小姐有賞!”
車夫驅動馬車,不一會兒馬車就出了城,誰也知道,喬府那個千嬌萬寵的大小姐,如今被掃地出門,如乞丐一般。
出了城,車夫不再顧忌,為了早去早回,他加快速度。
這馬車本就簡陋易震動,跑得越快顛簸得越厲害,車內又一股酸臭味道,喬芯沅幾乎要吐了。
“車夫,你慢些,我要吐了。”喬芯沅沒辦法,隻得求車夫。
車夫才不聽喬芯沅的:“你彆怪我啊,大小姐讓我早去早回,我也沒辦法。你以前是小姐,我聽你的。現在她是小姐,我聽她的。”
“……”
馬車內,喬芯沅緊緊捂著嘴巴,生怕自己哭出來。
馬車快行一日,終於在天快黑之時,將喬芯沅送到了宋家村。
一路顛簸,喬芯沅骨頭都快散架了。
前日喬府來了十數人,浩浩蕩蕩前往宋蘭草家,將宋蘭草的妹妹宋蘭花接走,引得整個村子的人議論紛紛。
村中眾人交頭接耳,不多時便拚湊出真相:原來,宋蘭花並不是真的宋蘭花,她是城裡一家大戶的女兒,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兩家女兒被調換了。
才安靜了兩日,今日又有人來宋家村,眾人好奇。
一位大嬸大膽上前問,“大哥,你來做什麼啊?”
車夫嗤笑:“我還能乾啥?將真正的宋蘭花送回來唄。”
……
不多時,車夫就將喬芯沅送到了宋蘭草家。
宋蘭草、張小翠並不意外,因為前日喬府來接人的時候,宋蘭花就放下狠話了,要把真的宋蘭花送回來,讓她吃儘苦頭。
等喬芯沅下了車,車夫一溜煙就跑了,他想早點回去交差領賞。
宋蘭草夫妻看向喬芯沅。
隻見眼前的少女,身穿碧綠錦裙,生得俊俏恬靜,她臉色慘白,一副柔柔弱弱模樣,和之前的宋蘭花氣質截然不同。
她雖然氣色不好,容貌卻是不錯。
這並不奇怪,宋蘭草的相貌也是村中一等一的,這都是因為兩兄妹的娘是個大美人。
宋蘭草神色愧疚。
如果不是他說漏嘴……
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蘭花,你這是暈車了吧?去歇歇吧,你屋子在那裡。”宋蘭草指著一間屋子道。
宋家父母八年前意外過世,家中隻有哥嫂了。
喬芯沅不喜歡這個名字,不過眼下她也無力分辨了。
這一路顛簸,早已讓她精疲力竭,她隻想躺下歇會兒。
她衝著宋蘭草點頭,然後默默往那間屋子走去。
張小翠見此,臉垮了下來:“你這個妹妹真不懂事啊,第一次見哥嫂,空手來的,連塊肉都不曉得拿。這也就罷了,見了哥嫂,招呼都不打一聲。難道是啞巴?喲,沒想到走了個壞脾氣的小姑子,來了一個啞巴小姑子。”
“你閉嘴吧你。”宋蘭草聽不下去,阻止張小翠繼續說下去。
喬芯沅依舊沒有吭聲,她忍著淚,推開木門,又迅速關上。
關門的那一刻,她捂住嘴巴,靠著門,慢慢蹲下。
淚水無聲流下。
不過一日之間,她從侍郎府的大小姐喬芯沅,成了宋家村的宋蘭花。
原本親人唾棄她,痛恨她鳩占鵲巢。
而所謂的真正的親人,對她也無半點溫情。
芯沅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婿,昌行候府的世子鐘念之。
喬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鐘世子不可能不知道。
從頭到尾他卻並未露麵,結果顯而易見。
她和鐘公子的一年前定下的婚事,不作數了。
……
喬芯沅沒用午飯,過了會兒,宋蘭草給她端來一碗麵。
這間屋內,布置簡陋。
一床一桌,屋內雜物淩亂。
喬府的下人房舍,都比這好。
喬芯沅就坐在床邊發呆,等那碗麵漸漸冷掉。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漸漸安靜下來。
月亮漸漸升起,她瞧著從窗戶透過來的月光,推算此時已經快子時了。
她肚子咕咕叫,這是餓了。
她還記得年少的時候,因為貪玩溜出府,不料被母親……喬夫人撞到。
喬夫人餓了她一頓。
那難受的滋味,她記了好多年呢。
不過今日倒是奇怪了。她中午沒用飯、晚上也沒用飯,明明肚子餓得咕咕叫,她卻一點不想吃。
可哥哥……喬家公子告訴她,人要餓死的話,至少得餓個三五天呢。
所以,餓死挺難的。
喬芯沅又想到,今日進村,她看到距離宋蘭草家不遠處,有一條河。
喬芯沅沒有遲疑,她空落落的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她立即起身,輕手輕腳走到門邊,推開木門。
屋外靜悄悄的,天上一輪滿月,月下天地半亮。
喬芯沅從小就愛看話本子傳奇,尤其是那些鬼怪故事。
可她本是怕鬼的,天黑的時候,從不敢一個人出門。晚上睡覺,也要有人在外間作伴。
可今夜,她心中說不出的安寧,沒有任何懼怕。
鬼有什麼可怕的呢?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才可怕吧。
不過一日之間,她失去了一切。
還被喬夫人痛恨。
即便回到原本的家中,兄長嫂子也不待見。
她一路憑著記憶走到河邊,腦中都是十六年的回憶,一點一滴,漸漸清晰。
爹娘帶她出去放風箏,大哥給她買好吃的,送貓兒給她養。
多好啊。
明明已經是三月半,可月光照在身上,好冷啊,像是冬日的霜一般。
不知多久,喬芯沅走到了河邊。
這河大約有兩三丈寬,她不會遊泳,隻要走到河心,便可如願。
一切的悲痛,都可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