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和張尚書趕緊低頭“官家請儘管說，臣願聞其詳。”

“朕就直說了，朕想宣兩位小女入宮給永昌公主當伴讀，就當是對兩位小娘子的補償了。”

許攸和張尚書抬頭，望著對方，麵麵相覷，不知是福還是禍，既然官家開了口，也不好多作推辭。

說實在話，當公主伴讀並非什麼壞事，相反是多少人家求不來的位子。

許攸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將不諳世事的許幼杏送入宮中。可宮裡頭的日子也不是好過的，各方勢力交雜，潛伏在水底下的波濤洶湧，不是開玩笑的。

一旦入宮當了伴讀，是要陪到公主出嫁才可離開皇宮，這樣留她在宮中度過自己的青春歲月，許攸說到底是於心不忍的。

他用餘光瞟了一眼旁邊的張尚書，對方也是一臉深思熟慮的樣子。

官家在上頭見二位官員一臉為難的樣子，輕笑了一下，揮揮手讓兩人考慮好了給他答信並表示期待他倆的好消息。

許攸和張尚書步伐沉重，心中各有所慮。

許攸是靠自己白手起家，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的，並非東都那些盤踞多年根基頗深的世家大族背後有財力資源的保障。

他如今走到這個位置，全賴官家的信任與寵愛。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的下場如何都是官家說了算，官家厭了他，隨便安個罪名加在他身上，也不是做不出來的事情，可他也舍不得小女將青春年華交給偌大幽深的皇宮之中。

論家世，張尚書出身也不算特彆好，雖是幾代為官，但都是些芝麻小官，沒什麼權力和背景，到了張尚書這一代才一舉中第，全家上下揚眉吐氣了起來，按照張老夫人所言是祖上冒青煙了。

中第歸來的時候，叫東都某大戶人家看上榜下捉婿，最終娶得美嬌娘，仕途也在妻子娘家人的幫助和官家的看重下，步步高升，做到如今的位置。

許攸其實不難知道，東都除了開國那幾代官家權力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後麵幾代權力就分散下去給了如今的世家大族。

到如今這一代，官家雖然已經掌權多年，但無法忍受在他統治下的土地裡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他一直在找機會擊破世家的相關聯的紐帶。

這些年來明裡隻扶持了幾個他自己認可的官員，比如張尚書，又比如他，再之後就是他的孩子許澤等，暗裡許攸也不知道到底培養了多少勢力。

官家登基時還不過十歲，由太後把持朝政，太後母家便是幾個世家裡地位最高的南都崔氏。

早年來，朝堂上事務大部分由太後掌管。就在眾人都擔心太後權勢過大危及江山社稷，擔心趙氏江山要拱手讓人的時候，不及弱冠的官家就已經召集了保皇黨，簇擁他發生政變奪了太後手裡的權力，然後稱太後年事過高，需要去惠佛寺修養，將其送出了宮。

太後在交替權力的時候並沒有過多反抗，平靜地接受了這一事實，然後帶著一眾人前去清修，從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崔家因此也受了不小的打擊，但依然改變不了崔氏在雍朝的影響，反而讓崔氏與其他幾位世家聯係更加緊密。

官家當年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幼時與元皇後陸氏相依為命，在他掌權不過五年，元皇後就因難產崩逝，留下一皇子就香消玉殞。

過了守喪期，迎娶了新皇後，是崔氏主支的一個女兒，也就是當今的聖人，聖人入宮已有數年，僅產下一女永昌公主。

不出意外，官家是不會讓聖人再誕下孩子了，如果崔氏一支出了一個皇子，保不齊會為了日後的滔天權貴做出殺父留子，逼官家退位的舉動。

後來幾日，許幼杏和張枝璦在宮中靜養，官家和聖人有時也會前來看望。

一開始將兩人嚇了一大跳，見二位並沒有擺出什麼架子，後來也鬆了一口氣，但禮數還是照舊的。

新歲這幾日官家允了官家假，許攸和張尚書也時常進宮來看望二人，很巧合的是並沒有跟官家和聖人撞上。

這日，許幼杏和張枝璦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可出宮。兩人在床上聊著自家哥哥的糗事，許幼杏聽著張枝璦聊她的國子學霸王哥哥事跡，笑個不停。

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倆人瞬間擺正姿勢，雙目對視，不知如何是好。“二位小娘子可在？我家公主想與二位小娘子談幾句。”

許幼杏看了張枝璦一眼，兩人未出聲已達成了一致，趕緊起身下了床，穿好衣服，然後應了聲前去開門。一開門就是一群女使，中間被女使簇擁的就是永昌公主。

小小年紀就是個美人胚子，不說日後其他小郎君，就是她看了也心生歡喜，想要靠近。

永昌公主趙嵐見許幼杏開了門，遣散身旁的女使，自己走上前去，叫其他人不要跟過來。女使一臉為難，但還是照做了。

對於突然造訪的公主，張枝璦和許幼杏看著對麵的趙嵐坐立難安。

趙嵐喝了一口茶，熱氣順著杯子往上湧，到最後消失在房頂。

“我知道今日突然前來拜訪有些唐突了，你也知道官家在給我選伴讀吧。我就跟你們直說了，官家看上了你們二人，不出意外就是你們二人。”公主緩緩開口。

許幼杏對於突然降落到頭上的餡餅有些震驚，論家世，她倆是比不過上頭數位世家小姐和公子哥的。

“我一來是想提前見你們一麵，二來是想要告訴你們，當了伴讀是要去博思院與其他幾位皇子一同學習的，希望你們提前溫書，畢竟是要一同考試的，你們的成績也是我的麵子之一。”公主接著說道。

如果隻是叫她們溫書，為何大費周章前來跑一次，許幼杏對公主的做法感到不解，但礙於麵子也不好多說什麼。

公主與二人聊了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後就起身準備離開。許幼杏跟隨者公主的腳步一道起身離開房間，回頭跟張枝璦說自己去送客，叫她莫要跟去，張枝璦也就留在了房內。

公帶著一群女使走在前麵，許幼杏在後頭跟著。“你跟來作甚？”公主淡淡開口。

“前來送公主離開。”許幼杏方才在喝茶待客的時候，注意到了公主的行為。如果是旁人可聽的內容，也不必她幾番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