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秦昭延伸出去的內力竟被人用力震了回來。
他心中一驚,以為是傅既明在和他過不去。可抬頭一看,卻是一個抱劍而立的黑衣男子。
他長了一張毫無生氣的臉,表情僵得像堵死牆,身形高瘦,屏息斂氣,沉默地隱在了燈火輝煌下的陰影處。秦昭已是當世難得的武學奇才,可若不是他主動向秦昭發出警告,恐怕秦昭仍未發覺,可見此人內力之深。
難怪兩位極尊極貴的皇子同時出行而不帶護衛,想來有這人在,尋常宵小又怎能近得了他們的身?
若是隻有傅既明在,秦昭還有八成把握能全身而退。可如今有這人在,他不知其武功的深淺高低,也不好硬拚。
難道真要被挑走了嗎?
他這樣想著,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一直靜觀其變的傅既明卻接過了林止的話頭,“三殿下剛剛問的那個問題,傅某突然想通了。”他轉頭回應了林止詢問的眼神,眼尾帶了一點微微的笑意,指了指秦昭,“這,便是傅某的答案。”
林止大喜過望。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傅既明選了平康坊的小娘子,不也暗示著他願意支持自己奪得帝位嗎?如一山莊是正道魁首,多了傅家的支持,便是多了一份極大的助力!
想到這裡,三皇子看向傅既明的眼神更熱切了些,“既然如此,此女便交由傅公子處置了。”
傅既明微微頷首,算是謝過了林止的好意。
隨後,傅既明便借口有事,帶著秦昭先下了宴席。其他幾人以為是傅既明心急美人,會心一笑,並不戳破,也先後帶著各自挑中的舞姬告退了。
“怎麼?魔教都是這麼教探子做事的嗎?”傅既明領著秦昭一路回房,合上門後才冷笑一聲,嘲了他一句。
秦昭沒空駁他,他正坐在桌前,卸下自己滿頭的珠翠。平康坊是天下富貴之地,連簪釵步搖都不是花架子,其中都是實心的金銀,確實是重得很。
——誒,怎麼回事?
不知何時,一支步搖死死纏住了他的頭發,用力扯也扯不下來,使勁往外抽反而纏得更加緊了一些。
——剛剛玉奴幫他打扮時似乎很簡單,現在怎麼拆不下來?
秦昭對這些姑娘家的繁複首飾一竅不通,此處又沒鏡子,他隻能小心翼翼地伸手,一點點地摸索著來。他好不容易才摸到頭發糾纏處,狠了狠心,打算硬拔算了,另一隻手卻領先一步,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止住了秦昭的動作。
那隻陌生的手很靈巧,不過是隨意撥弄幾下,便輕輕鬆鬆地解開了那股交纏在一起的頭發,將那支步搖緩緩抽出。
——是傅既明。
低頭瞥見那交錯插著各式簪釵的散亂青絲,傅既明實在看不過去了,走過去幫著秦昭卸下了滿頭沉甸甸的發飾。他的手法很溫柔,說話的語氣卻沒什麼溫度,“你若真想打探山河圖的下落,與其像沒頭蒼蠅地四處亂轉,倒不如和我做筆交易。”
“什麼交易。”秦昭仰頭看他。
傅既明抽出最後一支金釵,滿頭烏發隨之傾瀉而下。
他低頭看去,竟無意中對上了秦昭的眼神。
少年還未經險惡世事,眼睛澄澈而透亮,不摻一絲一毫的雜念和欲望,直看得傅既明微微一怔。
“做我的侍妾。”傅既明似乎是怕自己後悔,快速補充道,“二十歲對武林中人已經不小了,我需要一個女人來掩飾我的身份。你放心,作為交換,我也可以幫魔教拿到山河圖。”
“那為什麼是我?”
傅既明自己都無法說明剛剛那一瞬間對秦昭的悸動,最後隻能給了他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和彆人相比,我比較不討厭你。”
“莊主倒是好謀劃,可若是我不答應呢?”秦昭隨意找了根樸素簪子將頭發重新束起,又動作極快地解開舞姬的紗裙,換上了一套素淡些的乾淨女裝。
情況緊急,隻能如此。反正兩人都是男子,他也不怕傅既明真對他做些什麼。
傅既明看著當著他的麵就換衣服的秦昭,愣了一會,似乎從未想過秦昭會不答應他的交易,“你要去哪?”
“秦昭不過是個劍客,不比傅莊主工於心計。山河圖雖重要,倒也不至於能讓秦昭自降身份,以色侍人。”他麵沉如水,冷冷看了傅既明一眼,“傅莊主的好意秦昭也記下了,有緣再會。”
說罷,秦昭在夜色掩蓋下縱身一躍,跳窗而出,直直墜入了窗下那條流淌不息的河。
傅既明剛想出手攔下,就聞到一陣異香,隨即渾身發軟,一瞬間竟使不上內力。
他知道此處定有魔教教眾相助,無可奈何,隻好任由秦昭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