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在醉夢居的傅既明一直沒有閒著。
為了更方便地聯係宮裡那幾位,也為了讓莊內的耳目們無功而返,他特意搬到了醉夢居。近來與朝廷的交往愈加密切,他要處理的事務也越來越多。今夜尤遲,他直到深夜後才簡單地沐浴洗漱,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內早已點上了燈燭,卻在牆上明明白白地映出了一個少年清瘦的影子。傅既明不驚不慌,麵色如常地走進房內,卻又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收回了指間蓄勢待發的鋼針。
秦昭沉默地坐在他的床上,聞聲轉頭,向他看來,如黑曜石般奪目的眼裡閃動著燭火的光。
“傅既明,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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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上次的會聚群雄的慶功宴之後,如一山莊近日又迎來了喜事一樁——自家莊主傅既明納妾了!
這個消息在江湖上可算是炸開了鍋。
誰不知道,如一山莊的莊主傅既明以匡扶正道為重,向來是不近女色,及冠後仍未娶妻生子。如今,他身邊竟然破例地有了一個女人。
有個女人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這女子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而是長安平康坊的一個青樓姑娘。
江湖眾人震驚之餘,更多還是好奇。
且不說官宦之家妻妾成群,平頭百姓家也有三妻四妾,男人納妾本來也沒什麼,但願意娶青樓女子的實在是少之又少,何況是如一山莊這種有頭有臉的江湖門戶?
各人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
也不知那女子到底生得多麼美麗動人,竟引得一向正派的傅既明神魂顛倒,以至於願意撇開閒言碎語和議論紛紛,一門心思地要娶她進門。
可憐秦昭十幾年來清白一身,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這些風言風語裡的妖媚狐狸精,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自己的容貌好奇萬分,他現在隻覺得小腿發軟,恨不得轉身就跑。
如一山莊在江湖中何等威望,娶妾也是儀式俱全。何況莊主傅既明又是第一次表露出對女子的愛慕,全莊上下自然是重視萬分。
隻見屋子裡一圈圈的女人將秦昭圍在中央,小心翼翼地為他梳妝打扮。
他被幾個上了年紀老婦按在椅子上,又不好真的動手反抗,隻能被迫麵對銅鏡乖乖巧巧地坐著,任由她們施為。
白色的鉛粉摻了西域不知名的香料,不知為什麼,塗在臉上癢癢的。他想伸手去撓,誰知稍一動作,身前的一個女人就叫苦了起來,“小祖宗,你這是要我的命啊!你看看你看看,口脂又塗偏了!”
秦昭望向鏡中,果然看見自己唇邊多了一點突兀的紅。他也覺得不好意思,隻好強忍著臉上的異樣感,不敢再亂動。
不過比起剛剛的開麵,這些實在是好受太多了。
開臉又稱絞麵,由一位父母健在、夫妻恩愛、兒女齊全的全福女人用絞合的雙線絞去新娘臉上汗毛,剪齊額發和鬢角。女子一生隻開一次麵,作為嫁人的標誌。
秦昭第一次開麵,臉上的毛被根根拔去,疼痛雖不劇烈卻十分難忍,實在是受了不少苦楚。
好在納妾到底不比娶妻儀式繁多。娶妻還需三書六禮,鴻雁為信,為妾者雖有明媒聘娶,但隻能坐小轎進門,受正妻管束教服,地位輕賤。
秦昭也不在意這些,畢竟傅既明沒有正妻,他也不真的是傅既明的小妾,自然是無所謂了。
他隻是從來沒想過娶個妾都要這麼麻煩。
其實,另一邊的傅既明也沒好多少。
大大小小的江湖勢力都來了人,就連皇宮裡的大殿下林行和三殿下林止都在暗中送了一份不薄的禮過來。
其實,哪怕是如一山莊,納妾也不必邀這麼多賓客。壞就壞在江湖上到處都在傳那名青樓女子動人的美貌和她勾人的手段,引得眾人好奇心大起,紛紛想要過來湊個熱鬨,瞧瞧那名女子究竟是何等美人。
吃瓜群眾實在太多,他身為如一山莊莊主,總不能拒人於千裡之外,隻得勉強應付。
“傅莊主真是抱得美人歸啊!”
“是啊!恭喜傅莊主!”
“傅莊主,恭喜恭喜啊!”
眾人大笑著,向傅既明抱拳賀喜。
傅既明微笑著各回了一禮,然後伸手請向裡麵的大廳,“各位宗主大駕光臨,傅某有失遠迎,寒舍現已備下薄酒,招待各位英雄,快快請進!”
“傅兄,你可終於娶親了啊!”一個年輕些的拍了拍傅既明的肩膀。那人仗著自家宗門與如一山莊交好,不免放肆了些,將目光緩緩下移至傅既明的下身,朝他揶揄道,“若不是傅兄這次納了妾,我還要以為傅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