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和翠環麵麵相覷,忙向樹後走去,卻看見一個微醺的姑娘倚靠槐樹腳下,雙頰緋紅,臉上的妝些微亂了,一雙手正朝脖頸處的衣領伸去,使勁將相交的領子扯出更多的空隙來,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像這領子束縛了她似的。
翠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這姑娘的臉,輕輕搖著她的肩膀喚著:“姑娘?姑娘?”
那女孩慵懶地睜開半隻眼,像極了一隻被吵醒了美夢的小馬。
“姑娘怎麼在這躺著?”翠環蹲下身來,想將她先扶起來。
誰知她竟掙脫了翠環的手,自個兒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揉了揉迷蒙的雙眼,先看了一眼阿蘭和翠環,又轉著腦袋看著院子四周,忽然嘴裡碎碎地念叨起來:“完了完了,喝醉了酒,走錯了院子!要是被紅嬌知道了,肯定要向姐姐告狀了!”
“你可是王妃的四妹妹,尉遲懷曉?”阿蘭看著這姑娘也就十五六歲出頭,喝得這樣醉,斷然不像是京中高門貴女,倒像是剛來京城的,身上的衣服穿起來還不太適應,領口袖口收束之處都被扯大了些許,說話做事一派天真的模樣,能這樣出現在九王府的,恐怕隻有尉遲家的四小姐了。
“你是誰啊?你怎麼知道我?”尉遲懷曉偏著頭,一臉驚訝地看著阿蘭,怔怔地想了片刻,又一副了悟的神情,“我知道了,你就是前幾天那個太子妃送來的!”
阿蘭將翠環拽到自己身後,一齊跪下向尉遲懷曉行著禮:“阿蘭見過四小姐。”
尉遲懷曉被這樣大的禮數嚇了一大跳,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又連忙上前將阿蘭和翠環挨著扶了起來,拉著阿蘭說道:“蘭姐姐,你可彆跟我這麼多禮,我又不像京城裡那些貴人,都要人捧著奉承著!你跟我大姐姐都以姐妹相稱,那我也跟著叫你姐姐了,你也彆叫我四小姐,叫我懷曉就行了!”
“嗯,懷曉。你怎麼在這樹下睡著?還喝得這樣醉?怎麼沒有侍女跟著你呢?”阿蘭應著,又關切地問道。
“我今天晚上跟王爺去千色樓吃那個秋色宴,你知道嗎,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席麵!”尉遲懷曉現下有些清醒了,又眉飛色舞地跟阿蘭講起了她今晚的事,“我之前聽姐姐在信中說過,京城有一家叫千色樓的,做席麵最好,最獨到是他家啊,有春、夏、秋、冬四色宴席,用的是四季特有的食材,做成一桌琳琅滿目的菜肴,隻在特定時節才開,而且每一種宴席一年隻有一次。我本該是秋分才進京的,但是我太想去見識一下了,就央求阿爹讓我現在就來。我一路上快馬加鞭,連歇都不敢多歇,隻要馬兒能跑,我就一直在往京城趕,結果是今日午後才到的!那昆山老道還說要在京外驛站多歇半日,幸好我沒聽他的,不然我差一點就趕不上了!”
尉遲懷曉的話像連成線的珠子一般一句接一句地冒出來,偶爾還想到彆的什麼事情又打岔了,直到口乾舌燥才停了下來,向阿蘭賣著乖說:“蘭姐姐,我今晚酒喝多了,有些口渴,能不能討杯水喝啊?”
阿蘭拿這尉遲懷曉毫無辦法,她就像一朵草原的雲,隨心所欲地變換姿態,醉時張牙舞爪,醒時口若懸河,此時有求於人又乖巧得像一隻小貓。
阿蘭帶著尉遲懷曉進到屋裡,翠環端上來一壺古岩含秀,茶味醇厚,特意加了葛花解酒,又增添了一絲花香風味。
“蘭姐姐,你屋裡的茶可真好喝。”尉遲懷曉捧起一杯深吸一口,結果半杯就已下肚。她將杯盞放在桌上,嘴裡還慢慢回味著,說道:“我在家裡愛喝馬奶茶,我阿娘做的最好,等過些日子,我阿娘來了,我也讓她做給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