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瘋馬四腿俱軟,山一樣地塌下去,活活將阿蘭摔出幾米遠。她掙紮著抬頭,定睛一看,隻見一位氣宇軒昂的男人從他自己的馬背上一躍而下,徑直朝自己走來。他拔出匕首利落地割斷了捆綁她手腳的麻繩,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阿蘭兩隻鹿一般的眼睛綴滿了淚水,搖了搖頭,又猛點了點頭,那眼淚便決了堤,劈裡啪啦地滾了下來。那男人見她露出來的皮肉滿是傷痕,估計是走不動了,便將她一把抱起,放在馬背上,自己坐在她身後,兩隻手環繞過去拉住了韁繩,騎著快馬帶了回去。
他為阿蘭請了大夫診脈,又派了幾個丫鬟婆子伺候著。
阿蘭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竟是當今的九王爺。
她躺在床上,微睜的眼裡儘是九王為自己忙上忙下的身影,在那迎著太陽的門洞中進進出出,仿佛帶著滿身的光。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九王已經走了。
聽王府的人說,是去北地迎娶他的王妃了。
阿蘭起初是不信的,但是看著王府裡一點一點地張燈結彩,大紅的喜字貼在了顯眼的位置,阿蘭無論如何也不能不相信了。
她在王府裡住了月餘,派給她的侍女精細地伺候著,大夫三日來診一次,藥也一頓不落地吃著,身子倒也就養好了。
然後九王便騎著高頭大馬,迎著他的王妃回來了。
阿蘭躺在床上,聽見外麵街道上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近,人們圍著迎親的隊伍誇讚著王妃,論家世人才,滿京城找不出比她更匹配九王爺的女子了。她想出去看看,但那幾個平日裡慈眉善目的嬤嬤此刻卻凶惡地將她攆了回去,在門口站成了一道肉牆。
阿蘭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昨日還可以仍由她滿院子閒逛,此刻卻不準她踏出門半步;為什麼牆外的歡呼雀躍傳進她的耳朵裡卻變得如此刺耳;又為什麼王爺與自己,明明是雲泥之彆,卻還曾敢懷抱一絲幻想。
阿蘭在門口呆呆地站住了,她的眼睛望向王妃被眾人簇擁著送進大門的方向,聽見那邊傳來一連串鞭炮的聲響,阿蘭忽地像是被抽了魂,腳下綿軟地向床榻挪去。
阿蘭躺在床上,定定睜著眼,眨也不眨,一雙手攥著被角,指尖深深地嵌在裡麵。這一會兒,阿蘭好像明白了,有些事情,巧得就像是風吹走了螻蟻身上的一粒塵埃,對螻蟻而言,或許有如泰山壓頂之重,對風來說,或許不過鴻毛拂過之輕。
“什麼泰山鴻毛?我看啊,就是一堆石頭和一地雞毛!”一個女孩的聲音張牙舞爪地從老槐樹的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