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郎來迎新郎,天動地動鞭炮響。”
伴隨著劈裡啪啦的鞭炮聲,新郎蒙著紅蓋頭踏進了李家的大門。
“婦姥鄉親都來看,說笑跳耀喜洋洋。”
大家跟著司儀的招呼聲,都紛紛鼓掌。
聽著四周說笑的聲音,作為新郎的白諾手心裡出了一層薄汗,心咚咚直跳——這還是他第一次站在這麼多人中間。
“新娘來啦,新娘來啦!”
白諾能感受到一隻帶著薄繭的手牽著他,一直走到拜堂的地方。
新娘似乎才從酒桌上下來,行走間帶動微風,白諾能聞見淡淡的酒味,他猜測應該是村子裡的紅果酒,甜滋滋的。
“日吉時良,天地開張。一拜天地,天長地久。”
“二拜高堂,四季安康。”
白諾彎腰向主位拜去,低頭時卻看見主位隻有一個人,似乎……似乎是新娘的母親沒來。
“夫妻對拜,百年恩愛。”
還沒來得及細想,司儀已經喊到了夫妻對拜,白諾連忙彎腰,想完成儀式。
“我不允許,我不允許!紅燕,你不要和他結婚!”
外麵傳來追趕和叫罵聲,來人拄著拐棍,迫於他身上的氣勢,沒有一個賓客敢攔,竟然直接讓他衝到了拜堂的地方,一把揪下了新郎的紅蓋頭。
“我倒要看看,怎樣的天香國色能配得上紅燕。”
白諾抬頭第一眼看的是站在旁邊的妻子李紅燕。
結婚前就聽說李紅燕是村裡一霸,經常調戲良家婦男,他以為李紅燕會是一個油頭粉麵的家夥,現在一看完全是一副清正長相——薄唇鳳眼,烏黑靚麗的長發,一米七的個子襯得他都沒那麼高了。
現在李紅燕眉頭微皺,似乎在頭疼這一場鬨劇。
“你樣貌也就算清秀,還有這細胳膊細腿的樣,都禁不住我一推,怎麼配得上紅燕?”男人一邊不屑地數落著白諾,一邊使狠勁把他往後一推,白諾直接帶倒了桌子上的東西,一身飯菜湯汁,好不狼狽。
“阿強,你是不是瘋了?”
阿強的父親匆匆趕到,看到混亂的場麵差點倒下,氣得直接給了阿強一巴掌。
接下來又給李紅燕和她父親賠著笑:“紅燕啊,你知道阿強一直喜歡你。以往你說啥他乾啥,這次聽到你要結婚差點瘋了,結果我拿鐵棍把他左腿打斷都沒攔住這小子。你看,拄著拐棍又跑出來了。”
“紅燕,這些錢你拿著,就當我給你們的賠禮。還有你母親那裡,你可千萬彆說阿強今天乾的混賬事啊。”
李紅燕一把把錢拿過來,她早就不耐煩聽這長舌夫嘮叨了。
出於人道主義,她也想著勸兩句:“阿強哥,你也不要這麼固執,這樣鬨得誰都不好看,太丟臉了。”
阿強聽見李紅燕說他丟臉,瞬間萎靡下來了,他知道自己錯得離譜,想說點什麼補救卻又支支吾吾什麼都說不清,就像被雨淋濕的大狗狗,因為弄臟皮毛惹主人心煩,隻能焦躁地在主人腳邊打轉。
最後他被父親拉走,也隻能匆匆忙忙地說幾句紅燕對不起。
在路上,阿強父親也實在對這個兒子沒轍了,還沒走兩步就開始開始破口大罵:“你怎麼這麼不要臉,上趕著倒貼人家李紅燕是吧?”
“人家結婚了你知道嗎,你這樣破壞彆人婚姻是要遭報應的。這次我打斷了你左腿都沒攔住你這個沒皮沒臉的家夥,下次你再敢去找李紅燕,我就把你兩條腿全打斷栓屋裡得了……”
阿強一個激靈,直接被“不要臉”這三個大字點醒了,接下來父親說什麼也沒仔細聽了,就順著這個思路走下去。
李紅燕和那個賤男人結婚了又怎麼樣,那男人一副病癆鬼的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怎麼能照顧好李紅燕?肯定不久就會被紅燕拋棄,隻有他這樣高高壯壯的才配得上紅燕。
就算最後紅燕顧惜麵子不離婚,他阿強就不要臉到底,當小三破壞他們的婚姻。
隻有揮不快的鋤頭,沒有挖不走的牆角。
阿強這麼想著以後和李紅燕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忍不住美滋滋地笑出聲來了,又挨了他父親一巴掌。
“誒我說你到底聽我說話沒有,人家李紅燕是村主任李春花的女兒,咱們家可高攀不起李家。到時候惹到李春花,可沒咱們好果子吃,你聽見沒?要是你再糾纏李紅燕,我就把你打成殘廢!”
阿強一邊敷衍地應好,一邊想著——就算我兩條腿廢了,隻要紅燕能用上我,我爬著去也要幫她。
從李紅燕把乾淨的手帕遞給臟兮兮的男孩那一刻,他阿強的命就是李紅燕的了。
再說李紅燕這邊,阿強走了之後,大家才像反映過來一樣,尷尬地笑了笑,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入座。
也有好心人把白諾扶起來,想帶下去收拾一下。
李紅燕抬手阻止了,意思趕緊辦完,她還要和小姐妹喝酒呢。
就這樣,白諾帶著一身快乾涸的菜湯完成了夫妻對拜,他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都快尷尬地無地自容,起來的時候眼圈都紅了
李紅燕本來都快走到酒桌上喝酒了,看見白諾紅著眼呆呆地站在那裡,又無奈地拐回來:“行了,這點小事,哭什麼哭,丟人。”
邊說著邊從懷裡掏出個手帕遞給白諾,“給,擦擦,不用還了。還有,換衣服的地方在那邊,穿這一身臟不臟。”
等白諾換完衣服了,他還暈暈乎乎沒緩過勁來——李紅燕真的太溫柔了!
如果李紅燕不善良,她怎麼會給一個才認識的人遞手帕呢,還關心他臟不臟。
甚至對阿強,她都沒有過分苛責阿強破壞了自己的婚禮。
如果李紅燕真是村裡人說的混世魔王,那肯定當場把阿強揍一頓了,哪裡容得他胡鬨那麼久。
她隻是不善言辭罷了,就像把頭埋進沙子的鴕鳥,隻會把對彆人的感情藏在心裡。
白諾相信,隻要他對李紅燕夠好,終究有一天李紅燕能感受到他的真心,走出往日陰霾,勇敢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和他合合美美過一輩子。
還有現在是大喜的日子,外邊就李紅燕一個在場,表麵不說,指不定心裡咋難受呢,他一個做新郎的,肯定要陪伴自己的妻子。
白諾想得輕鬆,等到了李紅燕那一桌的地方,一直躊躇不敢向前,還是李紅燕的一個朋友眼尖,瞅見了白諾:“喲紅紅,那不是你的小嗲夫嗎,不來請他坐坐?”
另一個朋友順勢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白諾一遍,調笑著說:“這人看著瘦,屁/股還挺翹,紅紅你豔福不淺啊。”她說完這句話還給李紅燕使了個眼色,於是桌上人全都心照不宣地大笑起來。
白諾紅著臉想阻止她們,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也隻能乾站在那裡。
“行了行了,快彆欺負人家了,不然等會紅燕姐要找我們算賬了。來來來,快坐下吧。”
有人出來打圓場,白諾也鬆了一口氣,坐到了李紅燕身邊。
飯桌上一時沉默,最後是那個打圓場的女孩先開口說話:“你好啊,我是柳橙。我們這一桌都是紅燕姐的朋友,以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們。”
柳橙長著一張肉乎乎的圓臉,笑得時候眼睛會眯成月牙,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
白諾整理好心情,也想介紹自己,沒想到被柳橙打斷:“我們和你第一次見麵呢,還不了解你,要麼你講講你和紅燕姐的愛情故事吧。紅燕姐藏你藏得緊,我們以前從來沒聽紅燕姐提起過你呢。”
其他人也起哄要聽他倆的甜美愛情故事,可惜白諾吞吞吐吐說不出口。
他和李紅燕哪有什麼愛情故事呢?
今天之前,白諾甚至不認識李紅燕。
白諾家有一女一兒,姐姐從小就聰明好學,考上了京市名牌大學。
男孩打小就沒有女孩聰明細心,所以白諾念到初中結束就不念了,一直幫襯家裡乾活。
直到兩周前,姐姐來信說大學裡有一個萬裡挑一的交換生的名額,她考中了。去外國後學費生活費全免,唯一的條件就是得交五萬報名費。
白諾家裡本來就窮,根本拿不出這五萬,恰巧媒人上門說親,隻要當了村主任家的上門女婿,就給五萬。
白諾都沒見過李紅燕,況且聽說了她的惡名,怎麼會願意。
可是耐不住父親下跪苦苦哀求:“諾諾,咱們家就你姐一個大學生,求求你,求求你幫幫你姐。父親答應你,以後你姐姐飛黃騰達之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夠了,你不知道李紅燕是什麼樣的人嗎?你這是把你兒子往火坑裡推!”
“李紅燕她可是村主任家的女兒,有李春花這個媽在,再壞能壞到哪裡去啊?”
“算爹求求你,爹養了你十幾年,唯一求你的就是這件事。如果今天你不答應,那我就吊死在門口,讓鄰裡都看看,我為什麼有你這樣的不孝兒。”
看著父親哭著喊著翻箱倒櫃找麻繩上吊,白諾也不可能真狠下心不管,就這樣磨了幾天,才鬆口說答應嫁給李紅燕。
所以,當柳橙問他和李紅燕的故事的時候,白諾才這樣無所適從,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還想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體麵。
最後也隻能減去那些雞零狗碎的事情,說是媒人介紹。
“媒人介紹啊,可我聽說你拿了紅姐家的錢呢,有這個數沒?”柳橙旁邊的人眨眨眼,伸手比了個五。
這人就是一開始說白諾有翹/臀的那位,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混不吝的氣質,好像對白諾很有敵意。
“哎呀李連盞,你不能仗著是紅燕姐表妹,關係親,就啥都問吧。”
柳橙數落完李連盞,又轉過頭安慰白諾:“白諾你彆在意,連盞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這件事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連盞她也隻是好奇而已,沒有壞心思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說都顯得白諾不懂事了,他也就承認他們家拿了五萬。
“天哪,五萬啊,你們白家不就是賣兒子嗎,還獅子大開口要這麼多?也虧得我家紅紅人美心善給了你五萬,要是我們家啊,五千都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