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盞輕嗤一聲,又把“不值當”三個字拉長說了一遍,招來柳橙輕輕一拳。
她翻了個白眼,嘟囔幾句我錯了我錯了,一口氣把自己杯子的酒喝了,意思是自罰一杯,這事就揭過去了。
白諾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沒想到李連盞嘴那麼毒,而且李紅燕從始至終沒有幫他說過一句話。
他愛李紅燕,但他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羞辱,隻能起身離開。
走的時候他還聽見有人繼續給李紅燕上眼藥:“紅紅,聽我一句勸,這種男人氣性大,可不興要啊……”
白諾一聽走得更快了,他懼怕從李紅燕嘴裡聽到對自己不好的評價。
李連盞看見白諾跑得沒影了,舒展了一下胳膊,癱在了椅子上,“礙事的終於走了,我可算舒坦了。”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突然坐起來,佯裝踹了柳橙一腳,“小橙子,每次都是我唱紅臉你唱白臉,這惡人我都當膩了,下次咱倆一定換換!”
桌上的人聽到都哈哈大笑起來,“李連盞,你就說你那一身匪氣,捏著嗓子說‘你可彆在意’,會不會把小嗲夫嚇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經她這麼一說,大家都笑得直不起腰來了,李連盞更是氣得跳腳,急於自證清白:“我還不是為了紅紅,要是那男的心思不正要吃絕戶怎麼辦?你們,你們都不擔心嗎?”
“行了,還擔心紅紅,我看咱們這群人裡,就你和小橙子最需要人擔心。紅紅哪需要我們操心啊,不信你問她。”
李紅燕抵不住李連盞的狗狗眼攻擊,連連承諾自己會看好白諾,不會讓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月上三更,大家也都鬨不動了,李紅燕看大家有散場的念頭,便最後舉起酒敬大家一杯。
“行了,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畢竟我們十幾年的感情了。我李紅燕不是笨人,在我手裡,白諾絕對翻不起什麼風浪。一個男人而已,不可能影響我們的感情,我乾一杯,感情全在酒裡了。”
說罷大家都被感動得眼淚汪汪,拿果汁的拿果汁,拿酒的拿酒,一陣手忙腳亂,都要跟李紅燕碰一杯。
等送走這一群活寶,李紅燕已經累得想直接躺地下睡覺了,但想了想還是睡床舒服,強撐著走到屋子裡。
結果她一進屋,就被直愣愣站在門邊的人嚇了一跳。李紅燕長吸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才把心跳穩下。
“咋,半夜不睡覺擱這當門神呢?”
白諾也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李紅燕這會兒會推門進來,但他立馬反應過來,獻寶一樣讓李紅燕坐在凳子上,他給李紅燕按摩。
昏暗的燈光下,一時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倒也算一對和諧的妻夫。
按了一會確實挺有效果,李紅燕感覺有點精神了,於是揮揮手示意白諾停下,順便自己躺下,把白諾拉到床邊坐著。
“嘶,還是躺下舒服。”
等李紅燕想和白諾說話時,才發現呆瓜臉紅得差點熟透了,不禁臉上帶了點笑意。
不過接下來要給這呆瓜說話,總不能讓他魂歸天外吧,於是她敲了敲床沿,示意白諾回神。
“白諾,你要知道,你進了我們李家的門,就是我李紅燕的人了。今天你在飯桌上突然離席,你知道我朋友背地裡會怎麼笑話我嗎?”
“再說被她們說幾句能咋,她們又沒上手摸你,當然要摸你我也不會允許的。這次我原諒你了,下次你可彆給我丟臉。”
白諾一下子被“你是我的人”這句給震撼了。
他沒想到李紅燕這麼快就接受了自己,明明他們才是第一次見麵。
難道李紅燕也和自己一樣,對他一見鐘情了?
隻是一直沒感受過心動的感覺,才沒有表現出來愛意?
沒有關係,李紅燕不會表達愛,他會慢慢教會李紅燕什麼是愛。想到這裡,白諾愈發害羞。
“行了,也不早了,你趕緊關燈咱們睡覺,今天累了一天了。”
白諾剛準備關燈,就聽見李紅燕的父親趙剛把門敲得砰砰作響,“燕子,快起來了,你媽回來了,我們……我們怎麼辦啊?要麼先把這小子送回白家吧,咱們再和你媽商量一下。”
李紅燕最見不得這種自亂陣腳的做法,反正也睡不成了,乾脆起來準備麵臨暴風雨吧,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這不成器的爹安撫住。
“爸,你能不能冷靜一點,咱不就背著我媽結了個婚嗎,怕什麼?你當初能找媒婆直接去白家說親,沒道理怕我媽啊。再說婚結了這人也不能退回去吧。”
“你們說誰結婚了?”
聽到李春花的聲音,李紅燕像被針紮破的氣球一樣,心氣一下子沒了。
但叛逆少女這麼多年都沒服輸,一想到這件事能氣到她那個控製狂母親,也就強迫自己支楞起來。
李春花收到彆人發給她的消息,得知李紅燕要和一個從沒見過的人結婚後就覺得荒謬,她想著李紅燕雖然叛逆這麼多年,但還算精明,腦子進水了才會想到拿結婚來氣自己。
沒想到回來一看,謔,腦子估計都淹到太平洋裡去了。
但李紅燕畢竟還是自己的女兒,能管還是要管一管的。
“我回來還沒喝一口水,趙剛你去燒水泡茶,李紅燕你把你那新老公帶來我見見。”
等李紅燕領著白諾進屋,李春花吹著茶沫子,眼睛都不抬就給了一個字——離。
半晌聽不見人說話,才反應過來:“你們不會還沒領結婚證吧?”
說來尷尬,趙剛小學都沒畢業,根本想不到領證這一茬,李紅燕雖然是高中學曆,但完全把這場婚禮當過家家,沒放在心上怎麼會去領證。
“那這就好辦了,這男的打哪來回哪去就好了。這麼簡單的事,李紅燕你自己處理,我剛從你黃姐姐那回來,煩著呢。”
白諾還沒說什麼,李紅燕一聽到這話瞬間坐不住了,蹭一下站起來:“又是黃蒂,黃蒂那麼好你怎麼不去找黃蒂當女兒啊,你管我乾什麼?反正今天我話放這了,白諾不可能走。”
李春花不知道自己女兒為什麼對黃蒂那麼多成見,但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她繼續勸說:“你和這個白什麼來著,又沒有感情,耽誤人家乾什麼?你聽我的,讓他回家吧,以後你會碰見真正心愛的人。”
誰知道這句話直接是點燃地雷引線的火星,李紅燕瞬間炸了。
“你總是說聽你的聽你的,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控製狂的樣子。還說找心愛的人,你就說從小到大,哪件事我乾得合你心意?你恨不得讓我變成你手中的提線木偶。”
說到這裡,李紅燕眼睛發紅,手不住得抖。
看見女兒這副失去理智的樣子,李春花也十分頭疼,這麼多年來她所有能嘗試的辦法都嘗試過了,也揪不回來李紅燕這匹脫韁的野馬。
她歎了口氣,隻能暫時妥協:“紅燕,你說我是控製狂我承認,我小時候確實管你管得很嚴,可是媽媽一直在改啊。你高中畢業說不想上大學,你喜歡組裝,想去機械廠學東西,媽媽尊重你的意見,托人讓你進去學習,可你恃才傲物,氣得師傅直接打電話來找我告狀。”
“後來你說你厭了這些事,隻想快快樂樂一輩子,整天在村子裡和你那群發小撩貓逗狗,我也沒說什麼吧。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賭注來和我賭氣,人首先要做到的是尊重自己,你真的有在乎你自己嗎?”
李紅燕看見母親疲憊的雙眼,知道這次她真的傷了李春花的心,想說軟話緩和氣氛,但還是死鴨子嘴硬低著頭站在那裡。
砰一聲,是白諾結結實實跪下,給李春花磕了三個頭。
這一跪直接打亂了屋裡的氛圍,李春花也就想看看這小子到底想乾什麼。
“媽,請允許我叫您一聲媽。”
“我發誓我這輩子一定會好好照顧紅燕的,她說一我絕不說二,從此她就是我白諾的天。我也會好好孝順你們二老,俗話說日久見人心,如果以後我有違誓言,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超生。”
李春花和女兒麵麵相覷。
李紅燕知道母親一直討厭聒噪且愛說空話的人,怕白諾火上澆油再連累她一頓罵,就趕緊讓白諾回去睡覺,彆打擾自己和李春花說話。
等白諾走遠了,李紅燕走到母親旁邊,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媽,夜深了,彆喝茶了,再喝就要睡不著覺了。”
頓了頓,又說:“媽,你彆擔心,我心裡有分寸。沒領結婚證,他還掣肘不了我什麼,我也就是被爸催婚催煩了,這才想找一個像爸一樣的人。對不起,我剛才真是昏了頭,對您那樣說話。”
李春花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猶記得上次仔細看李紅燕都是她小時候了,這麼多年她一直天南海北跑來跑去,一轉眼女兒已經這麼大了。女兒大了,心裡有想法了,她也不能過多乾涉。
“好吧,你心裡有分寸就行。你爸他頭發短見識短,一輩子沒讀過幾本書,整天就知道結婚結婚,有些事上你不要順著他,要自己拿主意。好了,快回去歇著吧,我明下午還要和梁老師去看看女校的建設情況,忙著呢。”
李紅燕輕輕合上了母親房間的門,也不想再回屋看白諾哭哭啼啼,就隨意躺在長條板凳上看星星。
這時兜裡手機一震,李紅燕打開發現這是一條來自黃蒂的短信。
“燕燕,一切都好嗎,如果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助,歡迎你隨時打電話,畢竟我的心理學學位不是白考的。”
哎,黃蒂姐永遠是這麼通透,算準了李春花回來的時間和訓話時間,問一下李春花的情況還不忘委婉地安慰自己。
李紅燕感歎怪不得自己老媽那麼喜歡她,其實她也挺喜歡黃蒂的,永遠強大永遠不服輸。
也許有時候會有一點小情緒,畢竟誰不反感一個次次考試滿分,家裡爹媽總是念叨的人呢?
可是反感歸反感,她也不會去否認黃蒂的成功——不是誰都有本事從爛泥潭裡爬上來而且甩清泥濘的。
“一切都好,勿念。”
李紅燕檢查了一遍字句就直接點發送。
看見發送成功的圖標後就把手機隨便擱置到了一邊。
哎,折騰這麼晚都沒有睡意了,要麼玩玩連星圖吧,像小時候一樣。
一顆兩顆三四顆,誒那個怎麼跑這來了。
看來這種益智小遊戲已經不適合記憶力退化的成年人了,李紅燕乾脆放棄這種高難度遊戲,轉而數起了星星。
一顆兩顆三四顆,五顆六顆七八顆……
今宵絕勝無人共,臥看星河儘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