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段故事和一首不相乾的詩 裡蘇特乙女……(1 / 2)

[JOJO]無腳鳥 sisfuly 5370 字 9個月前

我堅信愛情如同盛放的玫瑰逐漸走向衰敗,花不再是花,而衰敗的愛情隻是加了牢籠的婚姻,明晃晃的例子就是我那英勇強壯的父親和溫柔沉默的母親,拳頭砸進了棉花裡,不得勁,一巴掌揮向我的臉頰,帶著母親血漬的皮帶抽打在我的皮膚,火辣辣的疼痛讓我長了教訓,我從小就算計著該尋找個怎麼樣的丈夫,穩定工作,不以酒精度日,不用甜言蜜語操縱女人以待日後的毒打辱罵,他得有像父親的一麵,還得不和我父親為伍。

裡蘇特.涅羅,距離我家僅隔一條小街巷,比我年長五歲,我躲在媽媽胳膊和胸脯內哇哇啼哭找奶喝時,估摸著這人巴巴地盯著我——小孩總該有點稚嫩和玩心的,總不能從出生起就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樣吧。與其說是他陪伴了我的整個童年,倒不如說起初是我賴著他玩耍,到了後頭,裡蘇特既沒心思和同齡少年鬼混,我又沒耐心聽花季女孩的心事,兩人就躲在閣樓裡各做各事——他看難懂的題目,在緊靠窗口的木桌上鑽研機械,我看各色的詩,坐在矮小的沙發椅上學著母親的姿態做手工。

我想我是愛他的,裡蘇特符合著我心目中丈夫和父親的那套模板,我不知裡蘇特如何看待我,在他看來“我愛你”“我會保護你一輩子”諸如此類的每個人都會說卻並非所有人都能兌現的言語是不值一提的——裡蘇特隻是在某個冬日夜晚向我坦白他的愛意,少了些甜意,多得是真誠,我握住了他的手,戀情從此開始,直到他說我們結婚,於是一場婚禮在教堂舉行。

晚餐準備了牛肉土豆湯與乾麵包,早上剩了些玉米糊被放學回來的孩子們填進了肚子,我在廚房洗碗,對孩子們說:“明天就是爸爸生日了。”

“我的禮物已經偷偷藏進爸爸的枕頭裡了,明天早上爸爸就會發現我準備的驚喜。”大兒子緊靠著我的腿側,將碗擦乾,仰著頭對我說:“媽媽您放心,我會讓弟弟妹妹捂住嘴,不會再像去年一樣被爸爸提早發現的!”

我洗好了碗,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蹲下身親吻他臉頰,大兒子比他們年長三歲就已經很懂事了,像極了他的父親。裡蘇特在七八歲的年紀就跟著父親在農園裡幫忙摘橄欖柑橘,再長大幾年就已經跟著父親學財務和工廠裡的活了。

孩子們在屋外頭玩耍,我在廚房裡準備晚餐,我需得盤算食材夠不夠接下來幾日過活,思考該從哪裡賺錢來平息債主的怒火——這始於五年前一連串的災難,一個廠工抽煙點燃了整個車間,大火滅了,棉布沒了,人也沒了,涅羅家補償了死者家屬。老涅羅雖然老眼昏花了卻謹記著與時俱進,通過報紙與實踐明白工廠老舊的機器已經無法再支撐未來幾十年的發展,他同一位倫敦商人進了一批新型機器,老涅羅被倫敦商人的侃侃而談與遠大目光佩服,跟隨著那人一頭紮進股市。

裡蘇特得知這些事時已經是一個月後了,他去外地進修以備日後能更好管理工廠,一回家就見到母親在黑漆漆的客廳裡抹眼淚,他皺眉,走上前蹲下身摟住了雙眼紅腫的母親,後者哭訴道:“哦,你總算是回來了,裡茲,我的兒子,快去找你的父親回來吧,他中了陷阱,著了魔,他不回家,日日夜夜在工廠辦公室裡……我聽說……”

裡蘇特寬厚的手掌捧住母親的臉頰,穩住她恐懼憂慮的心:“您太疲倦了回臥室休息去吧,您放心,我回來了,現在就去工廠裡。”

壁爐的火焰已提前照亮這母子倆兒的前途了,爐火是熾熱的,稍一靠近,皮膚漸熱漸灼痛,誰想靠得再近點被烤得皮綻肉開呢?可寒冬是難熬的冰冷刺骨呀,又有誰能離開爐火呢?

裡蘇特在辦公室裡見著了喝得臉紅脖子粗的父親和那鴟目虎吻的倫敦商人,桌上堆放大堆的酒瓶與散亂的單子,銅臭味和酒精在屋子裡胡亂碰撞試圖瓦解他的耐心,裡蘇特算是和氣地請走了倫敦商人,他對醉醺醺的父親說:“我很讚同你引進新型機器的決定,工廠裡生鏽的機器已經跟不上時代了,但我不認為投身股市是一件好事,您應該和我商量,像先前一樣。”

“裡茲,你比我這老頭還要古董。”老涅羅用手指點了點桌上那疊單子:“我從小就教導你做事確實該穩重,彆意氣用事,多多思考,學得太死板了可不好,你要學會用新事物去撞碎老古董!”

“我一直都在學。”裡蘇特活學活用,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敗光家產,於是年輕人頂撞了長輩,他拒絕了倫敦商人的種種要求,他讓老涅羅認清投機存在的危險性,然而一切來不及,一個月的時間在獲得巨大快樂的同時也能損失龐大的錢財——老涅羅被一桶冰水澆得再清醒不過,麵對巨額債款和好友的欺騙,這老人選擇了含槍自儘。

我記得那個夜晚,我安撫婆婆的情緒直至她安穩入睡,隔著窗看漫天大雪寒風呼嘯,他還沒回來,我挺著肚子出了屋,走了十幾分鐘抵達教堂,他坐著,維持著我們離開前保持的坐姿,握住他手時冰冷得手心發痛,我不擅長說安慰人的話,也知道裡蘇特最需要的不是安慰。

“回去吧。”我握著他的手,感受到他緩慢握緊的手掌,想要擁抱他,苦於臃腫的身形不方便行動,我心疼眼前這被苦難包圍的男人,可我才不會說“你還有我”這種話,他從來不是一無所有,他的驕傲,他的智慧,他的能力,他有親人,母親,妻子,兒女,苦難壓不垮這男人,隻為使他更加積攢了氣力擊破堵在麵前的銅牆鐵壁,這隻是時間問題。

他的右掌覆到了我圓潤的肚腹上,那裡有新的生命在孕育,屬於我和裡蘇特的孩子。他沉默地撫摸著,我盯著光影交錯下他堅硬的臉龐,輕聲說:“如果你是坐得太久起不來了,我扶著你。”

我們踩著厚厚的積雪往家的方向走回去,十幾分鐘的路程卻能耗儘我的體力,裡蘇特接過了傘,黑色傘布頂著他的額頭,我說:“撐高點,風小了很多,我不冷。”

事實上很冷,冷得手腳失去了知覺,可我總不能委屈這大高個彆扭地撐著傘隻為不讓我身上落了雪,要是他為此摔了跤撞了牆那是得不償失,雖然他不笨,可現在是黑漆漆的夜晚啊。

裡蘇特將外套脫下來蓋我身上,我攏緊了衣服,聽他說:“我撐著,過來點。”

我緊緊依著他的身體,褪去外套的身體還是帶著熱氣的,兩個人便緊緊依靠著,向前進。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一一擺放餐桌前,我坐在沙發上想短暫的歇息會兒,明日我還得和格蕾絲夫人一道做意大利麵好出售賺些錢,孩提玩鬨聲隔著木門穿進我的耳朵。我想起在閣樓裡問裡蘇特為什麼總是去鑽研各種各樣的機械。

他說:“我得熟悉它才能使用它。”

“為什麼使用它?”我知道他將來會成為工廠的老板,可他對機器的用心是任何老板都比不上的:“或者我該問使用它為了完成什麼呢?”

“我父親從祖父手裡接過家產,他認為那隻是一座獲取利潤的工廠,如同一隻可以拚命榨取的牛。”說這話時,裡蘇特正用鉗子固定住兩根電線,一聲脆響,多餘的電線掉落到地上同其餘的廢物滾落一道,我撐著手,看他用並不好笑的語氣開玩笑:“他忘記了有的牛隻屬於鬥獸場。”

我睡得很淺,回想起和他的婚禮,新婚夜他溫柔待我,在黑夜裡雙手緊握身體交纏。初次懷孕的那次,他忙得幾乎歇在了辦公室,婆婆迫不及待想要將消息告知於裡蘇特,我也急迫,可我擔憂著新生命的到來加重了生活的重擔,我不想打擾他的工作,在焦急中等待他回來,那是一個夜晚,他重重倒在床上閉眼休息,發出沉沉的呼吸聲,在厚厚的被子裡,我牽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腹下,他清醒了,我感受到了他手掌微不可查的顫抖,我對他笑。我還夢到了身無分文的父親來家裡找我要錢,我拒絕了,遭來了他的巴掌,我對他說離開這裡,我不能一直助長他的氣焰,他簡直是個無底洞。我高高腫起的臉被裡蘇特看見了,他怒不可遏,他找到了我的父親,在他的臉上狠狠來上了幾拳,拳頭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打得他嘔吐不停,緊接著裡蘇特從口袋裡取出錢扔在他的身上:“彆再招惹我的妻子!”而我就站在旁邊無動於衷,我的父親你能體會到我和母親那時的疼痛和絕望嗎?那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