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是一個陌生的天花板。
我努力讓自己更清醒,起了身,發現這裡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床頭的婚紗照上,新娘子竟然是我的臉!可旁邊新郎的模樣我卻沒有任何的印象。
這,難道又是一個新的平行宇宙?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很快得到了結論。所以上次是回到了青春期,那麼這次是直接結婚了?我站在梳妝鏡前仔細端詳著鏡子裡的臉,不禁皺了皺眉頭。肉眼可見的憔悴以及那糟糕的狀態,可想而知我的中年生活是得有多慘?
我熟練地對著鏡子紮了一個低馬尾,走出了房間。客廳裡並沒有人,隻有茶幾上放著一遝子帶有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好奇心驅使我拿起了那一遝子紙,紙上的內容讓我非常震驚。
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已經簽上姓名的那種。
我通過簽名下的時間發現,現在的我已經40歲了啊。
40歲的我,好像並不幸福呢。
電話的鈴聲迫使我回了神,我瞟了一眼來電顯示。童童,我學生時代就與之要好的最好的朋友。
“喂?”我接了電話。
“珈珈……最後,還是離了啊……”我聽到她在壓抑自己的哭聲,可哭腔與鼻音毫不掩飾地將她出賣了。
童童說,她也離婚了。原因是40歲了,還沒生下孩子,她公公婆婆鬨得厲害,她那個“孝順”的老公,聽話、順從的帶她去辦了離婚。通過她口中的那個名字我發現,那個帶她去離婚的男人,就是大學時期與她交往的那個男的,當時情意綿綿,說著什麼“山無陵天地合”的,現在想想都是放屁。我那時候還說過什麼天真又可笑的話:“哎呀你倆讓我又相信了愛情!”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
那個“也”字,讓我沉默不已。
多虧了童童哭著絮叨,我也清楚了“我”自己的情況。
“我”,林珈。40歲,有一個3歲的兒子睿睿需要撫養,被離婚,被陷害,被開除……都歸功於婚紗照上的那個男的。
30歲的時候,為了安撫催婚的父母,因為懶,就答應了同公司的沈川的追求,自然而然走上了婚姻的道路。沈川與我不同,我們明明同歲,人家現在可是個副總,而我卻不過是個人力資源部的經理助理。我並不懷疑自己的能力,但這畢竟是個宣揚著平等但又並不平等的世界啊。我的努力工作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他們從來不當我是林珈,他們隻當我是沈川的妻子,可我並不想這樣。特彆是三年前生睿睿的時候,我的領導滿懷笑容對我說:“要不你從此退下吧,反正你們家又不是你在賺錢養家,把機會留給年輕人吧。”我笑著打岔轉移了話題。
也許對沈川我沒有那麼熱烈的愛意,但是睿睿於我而言則是全部了。
生下睿睿後我很快回歸了工作,但是我也在全心意地照顧家庭。哪怕是這樣,沈川還是出軌了,和人力資源部一個剛入社會二十出頭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
感情真的是一件毫無用處的東西,我與沈川將近十年的婚姻到頭來什麼都不是,他甚至想要於我“置於死地”。睿睿的身體很差,也許是因為我是37歲才生下了他。那段時間睿睿剛上幼兒園,身體弱的原因經常生病,雖然我的父母經常會幫助我,但是我還是請假去照顧了睿睿。也就是這個時候被鑽了空子吧,我做的工資報表被人改了,造成了非常嚴重的錯誤。果不其然我被開除了,然後就發現了出軌的沈川,再就是離婚。
我看著這被判給我的房子,習慣性地歎了口氣。
“彆歎了,再歎就把自己給歎走了。”電話那頭說著我熟悉的話,“咱們要好好的,笑著看渣男哭!”
兩個離婚的女人對著電話痛斥渣男,像是要把這輩子的臟話一口氣給說完一樣。童童問我:“你今年過年……”
“當然是回家了,睿睿和爸媽都在家等我呢。”
對於睿睿歸我這件事其實沒有過多的分歧,用睿睿奶奶的話說,睿睿身子不好,還不如讓她兒子找個年輕的再生個身子好的大胖孫子。
我很生氣,但是我又懶得和這群人浪費口舌。臘月二十九,我握著手裡的離婚證在民政局門口,對他們送出了新年祝福:“祝願你們早日生個女子足球隊,再也彆見了。”
我在停車的時候不小心擦了旁邊的車。
大年三十啊,我把人車擦了!
邁巴赫,我年輕時做夢念叨都想要的車。我蹲在擦了的地方,試圖用手擦掉痕跡。當然是沒有用,我不過是在降智的自我欺騙罷了。
“這……你乾的啊?”我被這一道聲音嚇得一激靈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回頭,看到一個蹲在我邊上的人,一張熟悉、且愈發成熟的臉——謝澊。
“啊?”
他伸出手,摸了摸被我擦了的地方,緩緩開口:“你把我車擦了?”
“你……你的啊!”我恍然大悟,乾笑道,“是你的就好辦了。”
“好辦?”他疑惑,盯著我眨了眨眼,“你……是林珈?”
我被他問懵了,不由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我是林珈。”
謝澊在哪都是一樣,會對我露出笑容。在原本屬於我的宇宙裡,亦或是上一個平行宇宙裡,他都笑著望著我,反而是我自己,表情不好看呢。
“許久不見了。”謝澊起了身,伸出手想要拉我起來,“我們得有,十幾……快二十年沒見了吧。”
十幾……二十年?我突然間就懂了,他沒能第一眼認出我是情有可原,我的確是在另一個平行宇宙裡剛見十幾歲的他不久,但是他並不是啊。
我並沒有握上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想到那句“我,看著你了”,我感覺自己好像並不怎麼能自然的看向他,目光不自然轉向彆處,輕咳:“咳,好像是的吧。你住這啊?”
我恨不得拍死我自己,在說什麼屁話呢。從小青梅竹馬,一個小區長大的,他不住這兒住哪啊。
“嗯。”他訕訕收回了手,“過年了,回國陪家裡人過年。”
和之前一樣啊。最開始,他不就是去美國留學去了嗎,看樣子是定居在那邊了。又一次,那種厭惡感油然而生,不是厭惡他有多優秀,而是與他相比的我有多狼狽。怎麼回事啊,四十歲了,還是會因為自尊心受挫而暗暗發小脾氣。
我率先將話題轉到了車上,指了指他的車:“這個,怎麼處理?”
他從容地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解鎖後遞給我:“留個聯係方式吧,年後聯係你。”
“加微信吧。”我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沒有設密碼十分方便,點開微信的二維碼名片舉到了他的麵前,“方便。”
我是不會承認我不知道此時此地的“我”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嗯,好。”他掃了二維碼,“掃過了,通過一下吧。”
隨手點了通過我就打算告辭回家了,大冬天擱寒風裡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孩子,多大了啊?”
“3歲了。”我想他問的應該是睿睿,我的微信頭像是我和睿睿的合影。
“回家吧。”他告辭地突然。
“哦,再見。”
關於我離婚的事情,我的父母隻字未提。隻不過是人生道路上的一段插曲,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
但夜晚,我輾轉反側。直到,看到了屏幕亮起的手機。
陪我跨過舊年的不是新年的鐘聲,而是謝澊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