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統七年臘月初一。

卯時剛到，陸儀杭已準時出現在長亭宮西耳房的案幾前。連曹掌印也忍不住感歎：如小陸女官般用功守時之人，怕是宮裡找不出第二個了。

“掌印大人，今日的擬昭是否要再與娘娘過目？”陸儀杭看著手中的詔書，微微皺眉。

自三年前廣陽王與廣丞王起兵謀反，連年的戰爭掏空了國庫，宮中用度也不斷縮減。

“這回又是縮了哪裡的用度？”

曹玉靜見陸儀杭神色不對，問道。

“是…是長壽宮。”

長壽宮住著的，便是當今的太後，陛下的嫡母。

自陛下登基，袁太後便以新帝不善政事為由，把持朝政，朝中各處皆有袁家門生。

明家的天下，已然成了袁家的一言堂。

“娘娘要縮減長壽宮？”

曹玉靜似是犯了殺頭之罪般，抱起詔書便衝向了內殿。陸儀杭快步跟了上去。

長亭宮內殿

中宮皇後元盈正看著上個月司簿司呈上的賬目，一旁的司簿司掌印胡嫻垂手立於案下，被突然衝進來的曹玉靜嚇得一哆嗦。

“曹大人！娘娘仁厚，但你也不可如此失了規矩！”胡掌印最是重禮儀之人，見曹玉靜神色慌亂，連忙嗬斥到。

“胡大人可彆說這個了，快勸勸娘娘要緊！”說著便將手中的擬昭遞給胡嫻。

陸儀杭一進內殿，瞧見的便是一向持重的胡掌印正用衣袖抹著額上的虛汗，與曹掌印二人拚命使著眼色。

中宮娘娘似是未見二人般，自顧自的看著賬目。

陸儀杭行了一禮，開口道：

“娘娘今晨的詔書，是否要交於長秋監複核？”

元盈頭也不抬。

“不必，按例即可。”

那便是無轉圜餘地，由司言司頒內宮令。

曹胡二人對視一眼，皆噤了聲。

中宮與太後，今日怕是要撕破臉了。

長壽宮

“元家的丫頭倒有些魄力，哀家當年竟是看走眼了！”

斜斜歪在榻上的貴婦人身著紫色妝花緞織金長襖，輕撫著懷中的狸奴，任由身後的嬤嬤篦著頭發。

陸儀杭跪著呈上內宮令，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太後不喊起，並身後兩個司言司的女史，個個斂聲屏氣。

陸儀杭知道，今天太後的怒氣，必是要自己來承受了。

太後幽幽地看著陸儀杭。

“人人都道中宮宅心仁厚，反倒是我這個做長輩的不近人情了。”

“太後娘娘統領大局，自是要做到賞罰分明。”

陸儀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長壽宮的地毯上，心裡細細琢磨著太後的一字一句。

“她養的人倒是不錯，可惜。”

袁太後垂下眼眸，身後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婦人，押著陸儀杭按在外頭的石板上。

陸儀杭心道今日這頓打是免不了，隻沒想到傳的竟是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