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洗衣服，手機在桌子上，沒密碼，你先給家裡人打個電話。”

“哦好。”

許念坐在桌邊，撥通了媽媽的手機號碼，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喂？媽媽，是我。”

“念念，你這死丫頭，跑哪去了，你看看這都幾點了？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對不起嘛，我今天晚上在同學家住，就不回去了。”

“不回來不早點說一聲，下次不許這麼突然自己做決定了，聽到沒有！”

“我知道了，下次不會啦。”

“你在那邊有衣服換嗎”

“有的，我同學借給我衣服了”

“那就行，念念，你一個小姑娘家的，要注意安全，知道嗎？早點睡覺，聽到沒？”

“好的，我知道了，媽媽再見！”

餘年停下了手中搓衣服的動作，他沉默了半晌，又抬起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餘年，說道:

“你媽媽，挺關心你的，以後小心點，彆讓她再擔心了，知道嗎？”

“這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

“笨蛋許念。”

“大笨蛋餘年！”

許念坐在沙發上，笑嗬嗬的看著他，忽然，她開口問道:

“那些人……那天為什麼打你？”

“我爸爸欠了他們錢，很多很多錢。”

“那他們為什麼來找你要，不去找你爸爸要？”

“我不知道他在哪，他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那……你媽媽呢？”

“我媽在醫院。”

“啊？她生病了嗎？”

“嗯，也許是很嚴重很嚴重的病，一直在治療”

“對不起，我不知道，不是故意問的……”

“沒關係，本來就都是些事實，告訴你也沒關係。”

“那……你白天做什麼”

“我在一家咖啡店工作，賺錢，畢竟日子還得過。”

“你為什麼不去上學，考上大學以後可以賺很多錢的。”

“傻丫頭，我不去打工，哪來的錢交房租，哪來的錢交醫藥費？”

許念沉默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一臉無所謂的說出這些事情，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很難受。

“況且，我本來學習就不是很好，也是浪費錢。”餘年笑著說，“你好好學習就行，以後有出息了，可不要把我忘了。”

“我學習也不好，但是……我會去努力的，學校裡多好啊，有很多好朋友，而且學會了更多東西，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不是嗎？”許念說，“如果你以後賺夠錢了，一定要回學校讀書哦！”

“小丫頭，管的真寬”

餘年笑了，他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同齡小孩口中那個怪人，有人說他壞，說他會打人，有人說他是不務正業不學習的不良少年，即使他對所有人都很溫柔。刻板印象和偏見籠罩著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每天和一群人混在一起，抽煙，喝酒，打架……至少那群人不會排擠他。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那些家長口中所謂的“壞孩子”，但在此刻，居然被一個高二的女孩子給教育了，他不明白許念為什麼不會對他嗤之以鼻，反而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看著坐在那裡的許念，瘦瘦小小的身體，藏在自己寬大的衣服裡，不知為什麼，他莫名覺得好可愛，他認認真真的回答道:

“好，如果我攢夠了錢，我就回去繼續讀書。”

“到時候我說不定就是你的學姐啦，大屁孩！”

“哈哈哈哈哈，好，好。可是去了學校，我也沒什麼可乾的，我也沒什麼朋友，書念的也不好。”

“我難道不算你的朋友嗎？”

“你……想和我做朋友？你媽媽就不會生氣，不會讓你離我遠點？”

“你是我的朋友，又不是我媽媽的朋友。”

“好，那，我的好朋友，你乖乖做好，我去拿吹風機幫你把頭發吹乾，你還得早點睡覺，明天不是還得上學？”

“好。”

許念乖乖的坐在那裡，餘年拿出吹風機，吹動著許念的發絲。又細又軟的頭發絲上，掛著小水珠。小水珠滴在了沙發上，更是滴在了餘年的心上。

“好了，吹乾了，快去睡覺吧”

“那……那你睡哪裡？”

“我打地鋪，彆想了，你明天還要上學呢。”

“哦好……”

許念很是小心地坐到了床上，慢慢躺了下來。她看著一旁的餘年，看著他把被子從櫃子裡取出來，再慢慢的將被子鋪開。好近！許念害羞的把頭埋進了被子裡，枕頭和被子上，是一股淡淡的花香。許念說不出這是什麼花的味道，隻是覺得很好聞，讓人感覺很舒服，也許是被子軟軟的很舒服，又或許是她真的太累了，許念慢慢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慢慢合在了眼瞼上，像是輕柔的羽毛一般，是那樣的好看。

餘年看著床上睡著的那個小姑娘，看著她薄薄的嘴唇，看著她軟軟的頭發散在枕頭上，聽著她輕輕的呼吸聲。窗外的雨停了，烏雲散開了，月亮露出了一角，月光均勻的灑在了床頭。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相框，照片中的女人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懷裡抱著一個稚嫩的小孩，身邊的男人穿著一身西裝，顯得格外有精神。餘年看著照片，看著窗外搖曳的樹枝，看著安睡在床上的許念…他慢慢躺下，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朋友，真的……算是朋友嗎？

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驚動了這個寂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