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水龍頭,水嘩啦啦地往下流。掬一捧水灑在臉上,拍拍臉蛋,瞬時,精神了許多。
“我知道自己不該那麼頹廢的,即使我背著重重的殼,殼太重了,那也要背下去!人嘛,不是在逆境中成長才會有堅強的意誌?”她淺淺而笑,笑顏裡藏著疲憊與“不快樂”。
她睜大眼睛,笑得更燦爛,外表絲毫沒有憂傷,隻有甜甜的微笑。
從前,她習慣把一切隱藏在心底。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我坐在地板上隨意翻著青丘的日記。青丘仍然蹲坐在一個角落裡,頭俯在膝蓋上,烏發遮住了她的臉龐。
“那一個夜晚,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玩到淩晨1點多才回酒店,他啊,也一道來酒店住下,後來,和我們一塊回C市。”青丘回憶著,我能想象出,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講的時候,還有激動。我知道,她回憶裡的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那麼的美好!
“……我們去吃飯,然後去唱K。那時我剛知道中考的成績,心情差得不得了。所以那時我一個人沒有怎麼開口說話,也沒有去注意他。不過,好像……他也沒怎麼說話的。”
“那一天你沒有認識他嗎?”我詫異的問。
“有!很特彆的認識!”青丘突然看向我,神秘地向我微笑。
……
青丘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胡亂洗漱一下便直接躺倒在床上了。她累得全身無力,兩腳發酸。本來應該是一下子就入睡的,可今晚不知怎麼了,她失眠了!真稀奇,平時都是躺床上就夢周公,今天居然睡不著?
也許,是因為中考的憂愁吧!
“咕咕……咕咕……”信息提示音響起,青丘拿起手機一看,又是燁歡。
“丘,確切消息,爸爸那個泰國朋友要和咱們回C市了!而且要住上半個月。得,這下子家裡肯定熱鬨了!唉,又不得安寧了!你搬來還沒多久,我還沒適應呢!爸爸要是常常讓他來家裡,那該怎麼辦?我可不喜歡家裡總有彆人的時候,真不習慣!”
“撲哧!”青丘看著信息傻樂。回想起傍晚的時候,舅舅來酒店接她們姐妹三人,燁歡就鬨個不停,總吵著要去哪吃大餐。結果下車後,姐妹三人都很鬱悶——一切,源於那家餐館的名字!
青丘下車後,愣了眼,隻覺得心裡酸溜溜的,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沒表現出來,她知道,會有人比她有更大反應的。回眸一望,隻見兩姐妹在她身後看著菜館傻了眼。暮歌還好,她的性格比較內向,從小乖巧,卻也是神情略微複雜,開始是一怔,然後是隱隱的失望,後又是夾雜著一點哀怨……
燁歡憤憤不平的說:“為什麼來這兒?要來這,還不如回家,吃奶奶做的菜。”
舅舅的車子緩緩駛向酒館停車場,獨燁歡一人發牢騷。
“應該是泰國人想要來這的。”青丘對燁歡挑挑眉:“走吧!”
“那個人妖啊!就是因為他,咱們來廣州吃這個——C市菜!”燁歡欲哭無淚。
暮歌看著燁歡的樣兒覺得特逗,她好笑的拍拍燁歡的肩膀,緩緩地搖搖頭,“姐,彆傷心!“說完拖著燁歡的手就走。
青丘想了半天,鬱悶地問燁歡:“為什麼叫他人妖?”
“你不覺得一想到泰國,咱們就會先想到人妖嘛?”燁歡幽幽的說。
青丘“嘿嘿”一笑:“那也是,我頂多再聯想個泰姬陵!”
彆人!“彆人!”她喃喃念著,臉上的神情也從晴天變成烏雲,剛才好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很糟糕。青丘冷笑著。她很無奈,誰讓她寄人籬下了?誰讓她沒有父母?於是啊,什麼脾氣都不能發泄。有時想想,自己真是個窩囊廢!
青丘一麵心裡氣極,一麵卻要回複短信:
“嗯,清楚了。其實,舅舅的那個朋友人也挺好的,乾嘛要叫他人妖?多難聽!”
發回去還不到半分鐘,青丘又發了一條信息:
“燁歡,我困了,睡了,勿擾!”
“砰!”床頭邊的廣告被砸落在地。繼而,床上的女孩用力地扯了扯被單,悶頭而睡。
在床上輾轉了N遍,數了幾百隻綿羊以後,青丘愁眉苦臉地從床上爬起來,披散著頭發,拖著拖鞋,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門。
她來到酒店內景,果如燁歡所說的一樣,這裡到處是高高的棕櫚樹,看著像是到了熱帶之地,蟬聲切切,沿著路燈,青丘還可以看到草地上生長一些不知名的小黃花。閒逛了一會兒,她走到泳池邊坐下。池子裡的水很清澈,碧藍碧藍的,晶瑩瑩的光亮,濕潤的氣流。她感到非常舒服,就是有股淡淡的煙味兒,使她有點嗆喉嚨。
因是半夜,所以雖是盛夏,卻仍有絲絲涼氣,青丘內心的浮躁也有些平緩。坐在池子旁,她脫下隨意穿上的拖鞋,撩起長褲腳,把腳丫輕輕伸入池水中,閉上眼,靜思。
自從中考考砸之後,青丘的心情一直不好。在彆人麵前,她還得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心裡的難受卻隻有自己知道。她在害怕!在恐懼!隻有在無人的時候,她才讓自己的笑臉垮下,顯露出哀怨的樣子。
該怎麼辦?難道,我真的要讀那個學校——全市最爛……最爛的普高?
唉,又有什麼法子呢?誰讓我……沒有父母,沒有家!誰讓我……考成這樣……我是活該!
一滴眼淚從青丘眼中滴落,兩滴,三滴……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往下落。任由自己淚流滿麵。不再去顧忌他人,反正現在,也隻有她一人而已。想哭,就可以哭!
細微的嗚咽聲,在這靜靜的夜下,顯得愈加憂傷。
讓這些不快通通都隨著淚水流走吧!我不要再有這樣的煩惱了!我不要!嗬,我好可憐呀,真是淒慘!真是冷笑,我連父母都沒有了!沒有人疼愛我,沒有人……為什麼命運不公平?為什麼彆人有父母,而我沒有?為什麼彆人有那麼好的經濟條件?而我沒有?……為什麼我孤身一人?為什麼他們可以那麼自私,隻顧自己的女兒……為什麼……要發生那場該死的車禍……為什麼?為什麼……
“爸……媽……我不想一個人而已,我好害怕……好想你們陪伴在我身邊……我好孤單,這裡沒有人愛我……”女孩的聲音帶著顫抖,在唱著悲哀的泣歌!眼淚簌簌而落,滑過青丘的臉龐,掉落於池中。
水池裡,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平的水麵上,映著一個淒涼女孩的背影。她在哭泣,哭得很傷心,整個人都在發抖,可憐得讓人難受,讓人心疼……
那一個夜晚,青丘哭了很久。
“我好累!”她蜷縮著,目光毫無焦點地對著池水發呆,聲音哭得嘶啞,卻又還在一邊自言自語不停息,一邊搖著頭:“我太累了,好累好累……我不想再這麼壓抑地過下去了……”
“咳咳咳……”一股濃鬱的煙味兒嗆得青丘又流了很多眼淚。她揮手把淚擦乾,拭去淚痕,慢慢停止了抽噎。
水波蕩漾,水中的月影亦搖搖晃晃,圓月不成圓月,仿佛扭曲了一樣。月,就如此時的她,似站在風口浪尖上,因一次又一次如海浪般的打擊,她,被打落於海中,怎樣掙紮,都是痛苦!“唉!”輕輕地歎了一聲。心底裡沉甸甸的,不想去偽裝自己。即使,水中的人影顯得孤獨和憂傷,她的樣子,看上去很憔悴。
青丘不知道,在一個樹叢裡,有一個哀傷的影子,正在注視著這同樣哀傷的一幕。
“梅花香自苦寒來!我知道的。”青丘念叨著,不停地念。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常常喜歡這樣。念著念著,它的心情就會好了些。
在池子旁坐了一小會兒,她站了起來,濃鬱得不得了的煙味兒嗆得她實在受不了。“咳咳咳……咳咳咳……”
環視四周,青丘突然看到黑暗的樹叢中似有微弱的火光,一明一滅。她不禁心跳加速,有些慌怕。
在半夜裡一個人出來還是第一次。她心頭慌慌地探頭視看,樹叢旁好像……坐著一個人。青丘鬆了口氣,拍拍心頭,沒事沒事的。
她踮著腳尖走過去,黑暗中的影子愈發清晰。是一個男子在吸煙!男子轉過頭來,青丘嚇了一大跳!她很驚訝地看著他,他怎麼會在這兒?
巴迪潘穿著月白色的襯衫和木蘭色的牛仔褲,一個人靠在樹乾旁隨意坐著。他對著青丘尷尬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還有淺淺的酒窩。那近乎是混血的他的雙眼皮眸中是亮如星辰般的清澈,雪白的牙齒襯著他有點黝黑的膚色,看起來像是個還未長大的大男孩,那樣地調皮,卻又不失成熟的氣息。
草地上堆了許多煙頭,青丘吸了口冷氣,睜大眼瞪著他,眼中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巴迪潘邊挽袖子邊站起來,他的身上仿佛伴著泥土濕潤的氣味兒,讓她感覺到雨後的清新。他笑著,笑得眼睛也如彎彎的月牙,那如水般清澈和明亮的眼睛讓青丘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了頭。複而她又恍然大悟,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定是腫得跟核桃差不多,現在的樣子不讓他驚訝才怪。
她乾笑了聲,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問他:“你怎麼抽了那麼煙?”說完自己又被煙味給嗆得又劇烈地咳嗽了好一陣。巴迪潘抱歉地看著青丘,小心地替她輕拍背:“真不好意思!”他用他那生硬的中國話對青丘說。
“咳咳咳……沒事,謝謝!”她微微喘氣。
“你怎麼這麼晚了還跑出來?睡不著嗎?”巴迪潘溫和笑說。透過草叢旁的燈光,她發現他那帶著笑意的眼裡亦藏著疲憊與憂傷。不難看出,他是因為熬夜而有了黑眼圈。
“我……我……是的,我睡不著。”青丘望著他很不解。他,居然不知道她剛才在哭?那麼近的距離?不過這樣也好,免去了尷尬的解釋。
她提起笑容,雖然很尷尬,但她還是嘿嘿地笑著:“你好!我叫青丘!”
“球?”巴迪潘挑了挑濃濃的眉毛:“噢!你叫我Patiparn吧!”
青丘禮貌地點點頭,“那我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吧!”說著,她便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