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是有何顧慮？”

諸葛亮終於開口，道，“將軍可知，亮曾拒過劉表和江東之邀？”

劉備想了想，道，“知。”

“亮還有最後一問。”然後道，“這關係到亮的決定，希望將軍想好了再答。”

“先生請講。”

諸葛亮神色變得黯然，如太陽被閉住了日光。

“將軍並非男子，是也不是？”

諸葛亮的這個問題，如同天雷一般劈中了劉備，他從沒想到過，這個問題竟決定了他苦苦追求此人數月的結果。

現在的他，根本沒有精力去揣測諸葛亮問此問題的真實用意了。

所以才是，想好了再答是嗎？

最後，劉備閉上了雙眼，等待命運審判的到來。

“先生神機妙算，是。”

這幾秒鐘裡，他把任何可怕的結果和對方的反應都想象了一遍，但那些可怕的事情卻遲遲沒有到來。

良久，才聽聞對方道，“如此，亮認為，此事可考慮一下。”儘管在內心裡，諸葛亮也不否定這是一件蠻荒唐且古今不可思議的事。

但是，他諸葛亮，敢。

什麼？劉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亮之前之所以拒劉表江東，是因為他們既無英雄之誌，也無英雄之德，更無英雄之毅。”

“將軍非男子，卻能在大漢傾頹的亂世亂軍及梟雄之間生存至今日。”

“此等超越古今之事，亮認為，無關男女，將軍都配得上英雄二字。”

“比起安樂的劉表和依靠三世基業的孫權，輔佐將軍這樣的人必定會更有前途。”

在他的身上，能看到自己也想追求的希望。

但是，未來是否能成大業，同樣也仍是未卜，在現實問題上，他和劉表孫權一樣都有著不可忽略的缺陷。

“所以，亮希望，將軍能給亮一些時間考慮此事。”諸葛亮有些惋惜的轉過了身去，“亮知將軍為亮已經讓步甚多，現在還提出這等要求已是十分過分，如將軍覺得難以接受，可自行離去，亮不會有任何怪罪。”

麵對諸葛亮，劉備未有任何的退縮，反而更加堅定道，“無妨，孤會一直守候在此，等到先生有了答案為止。”

劉備的神情從頭到尾都十分的平靜，似乎是在講一件十分輕鬆的事情一般。

就在諸葛亮的內心中在小小波瀾的時候，劉備起身走了出去，同守在外麵的關張兄弟說跟自己聊得甚是開心投緣，要留下住些幾日以便更加了解，還以新野軍中還有事不可無人為由兩三下就打發走了關張。

諸葛亮怎麼會看不出，這是他對自己的用心良苦。

打發走關張二人後，劉備並未像他之前跟關張所說的那樣是在跟先生深入交流，而是靜靜的直直的站在草廬的院子裡，等待著諸葛亮最後的答複。

在屋內看到這一切的諸葛亮，要是說心中沒有任何的動容絕對是假的。

“雖然是末世帝室之胄，能屈能伸到如此，也是古今罕見啊。”就連一旁的諸葛均，都忍不住讚歎兩句。“哥，你可得好好考慮下了。今日之事，恐怕會成為後世千古佳話呢。”

諸葛亮枕在窗邊沉思了好久，直到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雨雖然不大，但是寒意十足，而且淋濕透人足矣。

諸葛亮趕緊招呼童子撐傘，趕緊把淋濕透了劉備領進了屋內。

“將軍可不用這麼站在外麵等。”諸葛亮的聲音帶了些責備，也帶了不少擔心，就是沒有冷漠。“小寧，去燒些熱水來，把偏房整理出來給將軍歇下罷。”諸葛亮直接喚來了書童。

“是。”

寧書童手腳還是很麻利的，一大桶水很快就燒好了，沒一會兒劉備就已經坐在了熱水裡了。熱水裡還很用心的撒上了藏紅花和生薑，已經疲勞了一天，劉備這會兒難免開始有些走神了。

就在他走神的這會兒功夫，寧書童把換洗的衣服送進來了，“先生見將軍沒有換洗衣物，讓我拿來了他年少時期的舊衣物，這些衣物大概放置了有十來年了，希望將軍不要介意。”

“哦，好，就放那裡吧。”

先生願意出借自己的衣物，就已經很不錯了，他又怎麼會介意呢。

沐完浴後，披上寧書童送來的衣服，發現尺寸剛剛好。

因實在疲憊，劉備躺下挨著床就睡過去了，即使是換了個環境睡覺也一夜無夢。

不過，他這樣顛沛流離的都習慣了。

等他再次醒來之時，耳畔環繞的是沉而有力渾厚的琴聲。

看來，先生他偏好低音。

這琴音，不快，但穩重，而且蓄力，似乎整裝待發，一展其能。

但他又克製住了。

琴音輾轉反側，似乎又在低低悲鳴。如落下山澗之水，聲遠離但長綿，直至在深處消失不見。

曲已畢，劉備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已經站在了人家的臥房內。

諸葛亮看到劉備那身自己年少時期愛穿的黑色交領長衣，不禁有些愣了神。

是啊，當初年少的自己，為何會曾迷戀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