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盧滄溪被困在無淵之境,恍惚間竟已失去了時間的觀念。他隻覺整個人混沌一片,惶然不知日夜晨昏。
他似乎醒著,又似乎已經睡著。他的耳邊傳來無數的低聲細語,說著他難以分辨的話語。一開始,他還能無視那些話語的存在,可後來,隨著時間的增長,他的世界中隻剩下耳邊的低語,不自覺地,他開始仔細的聽那些聲音。
有人說著:“醫穀正統本就該是你,為什麼要給了一個半路出家,先天不足的凡人?”有人勸著:“他不是答應了,等他死後,將傳承交還於你們麼?那就讓他去死啊,他死了,那些正統傳承,不都是你的了?”
還有人悲鳴:“大師兄就是因為救了他才死的,你不想著替大師兄報仇,反而認下他的身份,這樣對得起大師兄一直以來對你的照顧麼?”
他隻停留在原地,耳邊的低語幾乎將他淹沒,他搖頭,想要擺脫那些聲音,卻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動作。
低語依然在繼續,他隻覺那些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逐漸震耳欲聾。
終於,他抬手,捂住耳朵,大喊:“我盧滄溪天賦卓絕,難道沒了傳承,就無法成功?”
他忽然睜大雙眼,口中不停:“大師兄犧牲自己的生命,他不悔,我為何要打著為他複仇的名義,去謀害一個他用生命換回來的人?況且,我堂堂醫穀傳人,就因為一個區區傳承,就要謀害彆人的性命,我是有多小氣而目光短淺?”
他目光堅毅,語氣堅定:“身為醫穀傳人,怎可因嫉賢妒才,害人性命?更何況他還是醫穀中人,醫穀人才濟濟,更是我與醫穀之幸。我又為何要因為自己的私欲,削減醫穀的力量?”
被他的話語震懾,周圍陷入了一片安靜,然後,在他的視野中,周圍的黑暗漸漸褪去,他隻覺道心更穩了些,卻不知為何。
然後,一陣強烈的白光閃過,他腳下一沉,落在了地上。
終於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長出口氣,還沒等他說什麼,淩悠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帶著濃濃地擔憂:“阿溪,你還好麼?”
剛從完全寂靜的環境中出來,他隻覺耳邊淩悠的聲音無比巨大,他努力分辨出淩悠所說的內容,轉頭,有些遲緩地答道:“……我還好。”
他的樣子怎麼都不像還好,淩悠皺著眉,上前,就要抬手為他診脈。
卻被他一把抱住了。
他眼中含淚,在大師兄死後,終於第一次地哭了出來。
他一邊哭,一邊說著:“阿之,我好想大師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