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黑雲壓城,烏沉沉一片,天邊時而劃一道白光,狂風作湧,刮得枝椏樹葉狂飛亂舞。
一個穿著青布衣裳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在一所道觀的後山小路下,伸著脖子朝著山上四處張望,神色焦急,腳下在地下打轉,嘴裡念念有詞,“怎麼還不回來?快下大雨了,不會是迷路了吧?”
小丫頭咬著牙跺跺腳,黃豆大的雨點子劈裡啪啦打下來,她更急了,“哎呀雨下來了,這怎麼好,莫要被絆住了腳才好!”
幾息功夫頭上身上全洇上雨水,她便轉身倚到了大樹下避雨,心裡又想要回去拿把傘,去山上尋一尋。
正這會兒,就看見下山的小路上走下來兩道熟悉的身影。
“啊!姑娘!”青檀仰著嗓子叫了一聲,吊在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回原處。
那人影很快走到了山腳下,一男一女,少年身形,都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
“青檀,我不是跟你說過,打雷下雨天,不可在樹底下躲雨的麼,快些過來。”
清透怡人的聲音響起,帶著些悠遠,卻聽得人心曠神怡,心中便是有再多的煩惱似乎隻聽到這樣的聲音,也會疏解一二。青檀心想,這不愧是清遠真人說的天生有道心,身懷道家緣法的人,與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自然不同。
“一時著急就忘記了,下次不敢了姑娘。”青檀憨憨笑了下,馬上從樹底下跑出來,也不懼雨了,忙來扶著她口中喚姑娘的人。
那人卻是穿著一身青衣道袍,因未有到帶冠的年紀,發上束的是同樣青色的發帶,隨頭發長長垂在腦後。
這原來便是清遠真人的入室弟子,喚作司照淩。半月前,清遠師太羽化而去,臨終前病床上親口任了司陵為黃庭觀的下一任掌教,故而如今,雖說司照年紀不過十三,卻已然是這裡的主人。
“姑娘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青檀問,司陵定要今日上山,因是要去取一樣東西。
司照淩點點頭,“元若身上抱著呢。”
那元若正是跟在司照淩身邊的小童,雖才十二歲,卻長得甚是強健,小牛犢子似的,果見他懷裡抱著東西。
司照淩抬手擋擋頭,道:“雨越發大了,回去再說。”
三人便腳下飛快,向道觀走去,不一會兒便看見籠在樹中的後門。
這道觀十分舊破,麵積亦不算大,前麵是正殿,中間一間主殿,供奉著元始天尊,太上道君,以及上清派的開派祖師魏華存魏夫人。正殿兩側是偏殿,從前是講經做道場之處。後院便是掌教及門人起居的地方。
他們這座黃庭觀,算上司照淩這個觀主掌教,目下一共也就四人,並且青檀和元若都算不得編內人員,青檀是當初清遠真人買來服侍司照淩的侍女,而元若則是個棄兒,是司照淩七歲那年冬天在山上救回來的。另有一名在夥房做飯的仆婦。
原先本是有兩個弟子的,不過二人在清遠真人生病過後,自行請去了。
“姑娘先去換身衣服吧,頭發也濕了,得擦乾了仔細涼。”青檀舉著巾帕與她擦拭。
司照淩上輩子是個醫學生,還是不知修養勞累猝死的,心裡更有忌諱,如今比彆人要等懂保養之道,再一則這個朝代醫學落後,她也不敢讓自己生病。
“彆擦了,廚房可備熱水,直接沐浴便是。”
青檀回:“有呢,我讓桂媽媽打過來。”司照淩性潔,廚下是日日備著熱水的。
等司照淩從浴房出來後,已至申時,天公跟破了道口子似的,暴雨傾瀉而出,劈裡啪啦,狂風呼嘯,未有半點停歇的趨勢,青檀又檢查了一道門窗。
一下雨,天就暗,青檀又去掌了燈。
司照淩趁著天黑前去正殿前上了一炷香,望著上頭銅築的三清像,心裡不禁在微微歎了一口氣,這座小黃庭觀早已破落,甚少香客前來,自然少供奉,她師父在時尚有些村客來做法事道場,堪堪能維持生計,可如清遠真人今業已羽化,自己雖說承了掌教之位,可畢竟年紀尚小,不能得人信任,隻看這一個月,觀內已經是一個香客都沒來過。
司照淩發愁,先彆說把這道觀發展壯大得如何,現下她的主要目標是生存下去。
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二十一世紀醫科大學的一名研究生,因熬夜寫論文心臟驟停猝死,死時才剛過二十歲生日。原以為死去萬事空,沒想法一睜眼發現自己投生到了一個古代社會,三歲被親生父母賣掉,後來被清遠真人帶入道觀,一段時日後見她機敏異常,便收她做了親傳弟子,連司照淩這個名字也是清遠真人為她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