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等她。”
江明依:“行。傅先生若是願意,可以去我們的休息區坐坐。”
說話間,側過身,右手微抬,指向了某個點。
傅明則順著她的指尖看了過去。
酒廊內外設了許多的雅座,《格調》攝製組占了其中一處。藏青的遮陽傘下,三張短桌接起,桌麵上下都擺滿了東西,不如旁處整齊寬敞,但也不亂,可以看出是個講究的攝製組。
目光稍作梭巡,他答:“行。”
一旁的李君逸:“......? ”
這人怕是忘記了十分鐘後,他即將要和華城太子爺陳秉曲見麵了吧?事關周家來年很重要的案子,竟這麼輕易地為“老同桌” 讓步了?
似讀到了他心中所想,傅明則忽地側過臉看向他,“你先過去,我一刻鐘後到。”
李君逸還能怎麼辦呢?自己兄弟,看著像是動了春心,打出娘胎的頭一回吧?他不護著點怎麼行?
“行。”
之後,還說,“不用急,那邊交給我。”
傅明則抬手拍了下他的肩頭,隨著江明依去往攝製組的休息區。在那裡,他尋了個位置坐下。
江明依片刻後離開,他的目光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鎖住那個人,一寸寸勾勒。某一幀,他覺得美,不合時宜,還是拿出手機拍了下來。之後,眉眼低垂,全副的注意力似都傾注於照片中的人兒。
有人注意到他的舉動,稍顯猶豫地找上了江明依,簡略說明情況。江明依聽完,不由往休息區的方向看了眼。
男人正低著頭,冷白色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扣住手機。
他很專注,眉眼溫和。
幾秒停留,江明依視線撤回。
她對那人說,“不要緊,他不會外傳的。”
至於他為什麼要拍小竹子......
江明依眼底有一絲興味蕩起,頃刻,又散沒影。
這一組鏡頭結束,江明依朝工作組喊了聲,“大家辛苦了,休息一刻鐘。”
等徐映竹看向她,咧了下嘴,“男神來了。”
“找你的。”
徐映竹因這不明不白的話雲裡霧裡,隻能瞎應,
“哪裡?看看!”
江明依臉一偏,視線轉向。
徐映竹跟著她看了過去,視線被一抹清冷卓然身影勾纏住,幾秒無法動彈。
江明依將她的反常看在眼裡,給了她些時間緩和才又道,“找你的。”
徐映竹醒過神,輕輕笑笑,“我過去看看。”
冷靜,坦蕩蕩,仿佛那一瞬的怔愣根本不存在。
江明依應了聲。
徐映竹朝著傅明則而去,不知是受製於修身的長裙還是她故意為之,她的速度很慢。神色也淡得很,除了陽光灑在肌膚上折射出的炫光幾乎什麼都沒有。絕麗矜高,仿佛她正在舞台,唱著一首迷離冷豔的歌。
隻是她很清楚自己並不如表麵上這麼淡定。
高中一年大學四年入行三年, 算起來,他們已經分開了八年,小說裡的久彆重逢都很少分開這麼久。
她為什麼還要記得這個人,還記得這般清晰。
*
休息區,傅明則早在江明依吆喝休息時就已起身,目光雖淡,但一直鎖著佳人,隨著她的步履跳動。
夢裡,她也曾多少次像現在這般走向他。
他知道,這是他所有的念想。白日融融下有多克製,夢就有多鮮明綿長持續,他半點乾預不到。又或許,是他從來都沒想過要乾預。
有夢,哪怕虛幻,也是慰藉。
終於,她停在了他的麵前。他眼底那被他強行壓製的念想在這麼近距離觸到灼灼豔色,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燃起。
“傅先生,有事兒?” 她先一步開口,再沒有少年時的愛嬌熟絡,客氣而冷淡。
傅明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並未覺得心痛,連失落都沒有。
相反地,他整顆心都給歡喜塞得滿滿的,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安定感。
他根本收不回視線,當來到她的目光所及之處,他才發現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不要她誤會,他想試一試,管它配不配。
這些陡然生出的來勢洶洶的念頭就像一把火,於頃刻間燒儘了傅明則所有的克製與理智。喉結輕滾,低冷的聲音溢出,
“我走,是因為外婆忽然重病,我需要錢。二十幾萬,我根本負擔不起。”
那時候,他甚至沒有一部手機。從醫院出來,幾經兜轉才能打出求救電話。那通打到港城的電話,十五分鐘,老板罵罵咧咧地收了他一百。
那幾乎是他袋中所有的錢了。
“我血脈上的父親周廷安來自港城周家......”
那個最受寵也最頑劣的小少爺在知道自己有個兒子過後,短暫地沉默了一分鐘後,竟在電話中狂浪的笑了起來。他甚至不曾要求做親子鑒定,就叫人給傅明則轉了錢。代價就是:傅明則必須回到港城認祖歸宗。
周家到了傅明則這一代,男孩才兩個。老爺子急得不能行,對著兩個兒子放話,多生誰生都行。多一個男丁,獎勵兩個億。
周廷安自然不會將這兩個億放在眼裡,實在是被周老爺子嘮叨煩了,現在平白多出了個孩子,他又可以繼續浪蕩人間。
......
傅明則一次性說了許多,徐映竹有無數次機會打斷、叫停。但她仿佛魔怔了一般,任他越說越多, 直到那段她錯過的過往全然地攤在自己的麵前。
可以說是很慘了,若是把她放在那個境地,她能框框撞大牆。她開始心軟了,在清楚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又覺得胸悶氣短。再慘,他到港城安定下來後,那樣富,還不能回來看看?
就算那時候不行,他進娛樂圈也有段時間了吧?還不是沒第一時間來找她。
思緒一轉再轉,終於亂成了一團,徐映竹不禁有點煩了,麵容越發冷了,
“傅先生自爆這麼多豪門秘辛是什麼意思?我們很熟嗎?”
停頓兩秒,自個兒答了,“不熟吧?要是熟的話,傅先生到北城也有段時間了吧,怎麼沒找我這個老同學敘敘舊呢?”
說完,安靜睇著他,仿佛在給他時間回應。
隻可惜,什麼都沒能等到,越發的惱火了。她也不費力地得出結論:她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呆了。
想了就做,朝他笑了笑。隻是那笑容淡得很,至少無法氤氳至她眼底。
“我忙得很,今天就到這了。”
話音末處,她瀟灑離去。
傅明則直勾勾地睨著她的背影,右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蜷成拳,手指叩向掌心,力道太過,痛感似水一寸寸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