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兩分鐘,菜開始上了。等上全,此間隻剩姐妹三人時,楚涵才開始說正經事兒,主動地,都沒讓徐映竹再多說一個字。
“想了解這周家,要多看港城那些街頭小報,越花裡胡哨料越猛。”
楚涵說這話的樣子,尋不到一點人前的樣子,名媛包袱多半是被她忘家裡了。
徐映竹和寧艾薇齊齊失笑。
寧艾薇:“剛失戀的人這種狀態科學嗎?”
楚涵:“正經失戀我這樣或許有點不對勁兒,但我這種正常。”
徐映竹眉尾一挑,帶出了幾分笑意,“為什麼呢?”
楚涵一本正經:“我這是重生,值得慶祝。不僅如此,我還想給渣男贈塊牌匾或是錦旗什麼的,上麵寫著......”
寧艾薇頓時意會,搶話:“感謝渣男不娶之恩?”
楚涵:“......沒錯!”
笑聲驟起,似浪漫開。鬨了一會兒,氛圍才歸於常態。
徐映竹讓楚涵接著說。
有關周家的“奇聞逸事” 在接下來的十來分鐘為徐映竹所知。
“那現在周家什麼情況?”
等楚涵將所知全部抖出,徐映竹終是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其實她更想問的是,傅明則現在是什麼情況。
楚涵:“具體不知道。”
話落停了兩秒,“不過我來之前專門問了橋哥,他早兩年曾和周家有過合作。他和我說,周家現在的掌權人不姓周。”
“我覺得他就是瞎掰,港城巨鱷實打實的地產之王,這樣的家族能輕易將家族掌控權交給一個外姓人?”
“不可能是女婿,周家姑娘本就少,還都被重男輕女的家族送去商業聯姻,幸福的沒幾個。”
經由這些料和傅明則早先所說,周家現在的掌權人是誰徐映竹心裡已經有譜了。
娘不在爹靠不住,傅明則在那裡要承受多少才能走到現在的位置。她看過那麼多的港劇,不用細想也能猜到大半了。心裡有點悶,但另一方麵,又為他高興。無論如何,還是熬出頭了不是?
許是這一日經曆了太多,晚餐,徐映竹的胃口不是頂好。夜間,她還罕見地陷落夢境。
在夢裡,她看到了在港城孤苦無依的傅明則。
他的身份尷尬,語言又不通,本也不是什麼活躍的性子,走到哪兒都顯得不合群,被冷待是家常便飯。
她好急,想衝過去替他抱不平,實在不行,和他說說話也好?
很遺憾,未能夠。他和她之間,始終有一層看不見卻堅硬無比的璧,無論她怎麼拍,手掌有綿密痛感傳來,她也過不去。
傅明則也無法感應到她的存在。她隻能任由他被孤單啃噬,在冷待中獨自變強。
他那樣的聰明自律,變強隻是時間問題,他必定做得比誰都好。可是她好痛苦,仿佛他麵臨的艱難與困苦全然而直接地覆於她身。
這一夜,徐映竹睡得不甚安穩。
天亮起,那些煩擾她的苦痛似根本見不得光,無聲無息散了乾淨。隻是身體和大腦被折騰了大半宿,一動彈就疼。
“傅明則,狗東西害人精殺千刀的......”
徐映竹忿忿地罵了聲,擺爛躺平,不敢再動。
“高三也沒輔導我,一點光和便宜沒占上,現在還要被噩夢折磨。”
“徐映竹,你是什麼品種的大冤種?”
一直過得順遂,也沒人敢給她氣受,眼下這般激烈的情緒波動在徐映竹身上是極為罕見的。傅明則隻是短暫地露了個麵,就把她的冷靜打得稀巴爛。
“......”
某一刻,徐映竹似意識到這一點,陡然停止了碎碎念。
幾個深呼吸後,她開始新一輪的努力。大半個小時後,出門,她又是豔色灼灼的頂流明星。
上了自己的車,剛坐穩,陳安玲將買來的向日葵杵到她的麵前。
燦爛明豔,似天光澄明太陽在肆意燃燒。
徐映竹很難不喜歡。
她道謝,既而接過,“怎麼想著買這個?”
陳安玲:“看著漂亮就買了。”
稍作停歇,很是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感覺向日葵是刻了徐映竹名字的花,漂亮熱情,向陽而生。”
誰不喜歡被親近的人誇呢?
徐映竹被小助理哄得眉開眼笑,伸出右手輕輕揪了下她的臉頰,“小嘴真甜。等著,姐明天回公司就給你申請加工資。”
陳安玲眉開眼笑,“多加點兒。”
徐映竹特彆大氣地,“行。”
司機吳韜聽到這話也跟著鬨,三人組,一起進進出出幾年了。彆的不說,輕鬆自在相處沒問題。
“小竹子,我呢?”
徐映竹:“你也加。”
話落,忽然想到,“你們一個個......今天送花是假,是想把我哄高興好加工資吧?”
吳韜笑。
陳安玲認真”辯駁,“那不是,單純地想讓你開心罷了。”
“你開心了嗎?”
徐映竹:“......開心了。”
心裡不禁暗忖,怎麼就過了一夜,她們家小助理的辯才就進步到這種程度了?是她搞不過的水平。
工作狀態下,時間如水滑過。
“cut, 收工!”
“小竹子,今天狀態神勇啊。”
今兒下午是給潮牌eck 拍秋冬廣告,搭檔是劇圈當紅小生蘇為星。
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默契多少是有的,拍攝極為順利。原計劃要拍到五六點,現在五點沒到就結束了,完成度和質量也高。
導演很是高興,喊聲中笑意明晃晃,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徐映竹循聲看了過去,眉眼帶笑,“狀態不好不行啊,好熱。”
兩個多小時了,不是羽絨就是長統靴。大廈又是中央空調不能隨意調撥,一陣折騰,背脊全是汗。
說話間,她纖白的右手一抬,一晃一晃,給自己扇了扇。
全場哄笑。
搭檔蘇為星,特俊秀的一小夥,這時“不滿” 聲討,“我狀態不好嗎?怎麼就誇小竹子?”
導演笑得更大聲了,“都好都好。加快速度收拾,我請大家喝下午茶。”
回應他的一室喧囂歡騰。
一刻鐘後,一行人去往大廈旁的一間粵式粥城。連鎖的,味道不說多驚豔,簡單喝個下午茶還是不錯的。
極為快樂的一小時。
出了粥城,徐映竹徑自回到家中。今晚答應了要陪寧艾薇去一位港圈名媛的私人慈善拍賣會。
寧艾薇看上了一支古董紅酒,極珍惜的年份。滴金酒莊貴腐甜白葡萄酒,單支價值70萬。從這個拍賣會公開拍品名冊起就開始各種嚎,她和楚涵拗不過,隻能陪她走這一趟。
忙了一天,她得先回家洗個澡,收拾收拾。
七點半,她的車抵月浦公館。私人的大院,青瓦紅牆,原木棧道。漫步間,微光為伴,感受到皆是同時光有關的深邃與斑駁。
徐映竹沉浸於獨特的景致中,直到有震感從手包中傳來。她的腳步緩了下來,從手包中摸出了手機。
楚涵的來電。
她按下接通鍵,信號接通的那一瞬,楚涵含嗔帶怒的聲音似弧度明晰的水浪衝入徐映竹耳朵裡。
“寧艾薇,不做人。”
徐映竹不禁暗忖:這是真氣著了,不然以溫柔有禮著稱的楚小姐是不可能說出這等重話的。
思緒微弱浮沉,沒耽擱徐映竹回話,“她怎麼著你了?”
這一問,楚涵愈加暴躁了,“這拍賣會是不是她要來的?我們兩個就是陪她對嗎?”
徐映竹:“是這樣沒錯。”
話落,那邊又吼了起來。
“你猜她怎麼著?”
“她剛跟我說她不來了,讓我們幫她拍那支酒。我問她理由,她說她的車給人蹭了,一個神顏九頭身的小奶狗。”
“小奶狗說要請她吃飯賠罪,她就屁顛屁顛地跟著去了。人什麼來路都不知道,也不怕被人綁去賣了......”
徐映竹安靜聽著,步履不緊不慢。直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離她越來越近,她不禁有些分神,下意識地一側挪,不想擋住旁人的去路。
結果就這一挪,細尖的鞋跟踩到了兩片橫木之間的石頭堆,猝不及防,失了平衡。在那一瞬,一個念頭從徐映竹的識海劃過。
這一摔,明天的微博熱搜第一就是她的了。
標題大幾率是:驚!徐映竹當眾表演狗啃泥。
幸運的是,這糟糕的結果並未發生。
她被熟悉的氣息攏住,溫熱的觸感從腰側傳來。
她知道是傅明則。
他,扶住了她,穩穩地。
那一株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了八年的海嶼青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