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一幕,她永遠也忘不了。 ……(1 / 2)

崎嶇陡峭的山路上,脫了馬的車廂沿著坡道急速下行。

車內,年幼的左竹被娘親緊緊抱在懷裡。娘親一手摟著她的後背,一手捂著她的耳朵,將她的臉護在柔軟而溫暖的胸口。

車輪在嶙峋石塊的衝擊下早已變形,左竹在劇烈的顛簸中幾欲作嘔。娘親的雙手溫柔而堅定,聲音像夜裡給她講故事時一樣,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竹兒,娘在呢,彆怕。”

左竹被生死未知的恐懼嚇得一動不動,隻能貼在娘親懷裡。不知過了多久,車廂在一陣劇烈的撞擊中停下。左竹感覺自己和娘親的身體隨著車廂彈跳起來,隨即便陷入死一樣的安靜。

而貼在臉頰上的娘親的胸口,似乎在逐漸失去溫度。

左竹緊緊閉著眼睛,不敢抬頭。直到二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竹兒!大嫂!”

“二叔……”左竹這才張口,聲音卻被堵在胸口。她手捏住喉嚨,用儘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又喊了一聲:“二叔!”

車廂的簾子猛地被人拉開,二叔的手伸過來,頓了頓才將左竹從娘親的懷裡抱出來。

左竹的身體在恐懼下依然微微顫抖,她抓著二叔的衣襟,轉頭看向娘親。

這一幕,左竹永遠忘不了。

盤虯的枯枝從車窗直刺到車廂內,將娘親的頭狠狠頂在車廂的角落裡。娘親的頭歪著,血液汩汩留下,浸透了她的衣襟。

——

左竹身體一抖,猛地睜開眼睛。

胸口尚在急速起伏,滿背冷汗濡濕了她的裡衣。

左竹平複了一下氣息,起身準備換一件衣裳。她剛穿上鞋,門口就傳來了“吱呀”一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左竹停下了動作,屏住呼吸凝神聽著門口的動靜。老舊的木門沒有再響,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逐漸走遠。

——

天剛亮,左竹就起了床。她簡單梳洗了一下,便來到後院,準備添柴燒水。

將水放到灶上後,左竹一撩衣擺,坐在矮凳上往灶膛裡添柴。這些事情她做了好幾年,早已經熟門熟路,再也不會像剛開始那樣被煙塵熏得睜不開眼。

添好柴後,左竹將臟衣裳放進衣盆裡,轉身去缸裡打水。她一邊忙著手上的活,一邊聽著灶上的動靜。見水聲漸小,她知道水要滾了,隨意地在衣擺上蹭了蹭手,準備去盛水洗衣裳。

還沒等她碰到水瓢,一隻手突然自斜後方伸過來,搶先一步抓住了水瓢。來人順著手臂的方向順勢站在左竹身後,近得快要與她挨在一起,聲音是變聲期少年特有的公鴨嗓:“妹妹力氣小,我幫妹妹盛水吧。”

左竹側過身子跨開兩步,不鹹不淡道:“那就麻煩堂哥了。”

來人是她的堂哥左思年,說是堂哥,實際上不過大她三個月。左思年開蒙晚,上學也晚。剛入學不過半年,就吵著說書院裡吃不好睡不好,堅持要從家裡通學。

二叔二嬸就這麼一個兒子,平日裡寵得像個寶貝疙瘩。既聽左思年這麼說,二叔雖氣他不爭氣,但仍是將他接了回來。

盆中加了熱水,左竹伸手試了試溫度。左思年挨著她蹲下,手跟著伸進盆裡:“妹妹這麼早就起來洗衣裳,我幫妹妹吧。”

說著話,他的手在水下摸到了左竹的指尖。

左竹“騰”一下站起來,似不經意般大力甩了兩下手,將手上的水全甩到左思年臉上:“既然堂哥想洗衣裳,那就洗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拿起牆邊的掃帚開始打掃院子。

左思年被甩了一臉水也沒惱,笑著拿衣袖把水蹭乾了。他的手指在水下對著搓了幾下,回味著左竹指尖的觸感,一邊斜眼打量著左竹的背影。

這半年在書院,學子間私下裡也曾傳閱過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禁書。十幾歲的少年正是春情懵懂的年紀,他乍看時麵紅耳赤,卻忍不住好奇與女子間的情愛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

前兩天他從書院裡回家,一見到左竹,就讓他移不開眼睛。半年前他離家時,左竹還是個又瘦又小的乾柴棒。誰承想才半年不見,她就似水蔥似的抽了條,樣子長開了,腰肢也依稀有了女人的柔軟。

直到他晚上躺在床上,還在想左竹那嫩藕似的手臂,搓一把會是怎樣的觸感。

他忍了幾個晚上,終於在昨天夜裡驚醒時忍不住了,趁黑摸到了左竹房門前。

可剛推了一下門,他又膽怯了。左竹和他畢竟是堂兄妹,這樣的事情亂了綱常倫理。他站在左竹門前猶豫片刻,還是回了自己房間。

後半夜,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一亮就起了身。他聽見後院裡左竹正忙活,便巴巴地跑了過來,想著能多跟她說兩句話也是好的。

左竹直覺認為左思年不懷好意,背過身子躲著他,卻仍覺得他的目光像蛛絲一樣纏在她身上,令人厭煩。她索性撇下掃帚,躲進柴房裡撿柴。

左思年見左竹進了柴房,便站起身來想要跟上去。剛邁開步,他娘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思年,你怎麼在這兒?你爹在前廳等著送你去書院呢!”

見有人來了,左思年隻能收住腳步。他戀戀不舍地從柴房門口收回目光,回身打了聲招呼:“娘,我上學去了。”

洪雙琴點點頭,側身讓開路,目送左思年的背影走遠。她轉頭見左竹又坐回了洗衣盆旁,連忙上前幾步:“竹兒,我幫你。”

左家家底薄,二叔又沒什麼做生意的頭腦。雖然開了間小鋪子,但利潤微薄。除了支付鋪子裡夥計的工錢外,剩下的勉強夠一家人的花銷。故而家裡沒有下人,這些家務事都靠左竹和二嬸洪雙琴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