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怒氣催動下,左竹的力氣生生大了許多,她將左思年死死按在桌上,令他動彈不得。
左思年毫無防備被人按在桌上,側臉擠壓著堅硬的桌麵,頸後是左竹冰涼的手指,指甲都幾乎陷進他肉裡,掐得他生疼,讓他不由得也生起一股火氣,一邊掙紮一邊質問道:“你、你乾什麼!”
左竹另一隻手扯過椅子向前一推,用椅麵邊緣頂著左思年的腿彎,自己則自後抵在椅背上,借椅子的力讓他無法起身。
她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聲音中仍然因憤怒而帶著一絲顫抖:“是你做的。”
“什、什麼?”左思年先是一愣,隨後腦子一轉便反應過來左竹在說什麼,但仍然嘴硬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放開我!”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仰頭對抗著左竹的手勁,意圖掙脫她的控製。
左竹聞言用力一壓椅背,頂得左思年“哎呦”一聲,她想到那惡毒的打油詩,心裡往外蔓延出恨意,難以控製地雙手掐住左思年的脖子,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嫌惡:“你真是……令人作嘔!”
左思年頸上劇痛,又被一個小丫頭壓住動彈不得,疼痛帶來的怒意與被左竹壓製的恥辱感混雜在一起,令他憑空生出一股蠻力,一下就掙脫了左竹的控製。
左竹被揮開的椅子打到肩膀,衝擊力使她閃了一下,差點跌坐到地上。還沒等她穩住身體,左思年一把將她提起來,惡狠狠地將她摜在牆上。
“難道說錯你什麼了嗎?一個天生反骨、克父克母的掃把星還想騎到我頭上!要不是我們家接濟,你早就餓死在外麵了!小爺我看得起你,你竟然還真把自己當個人,還敢用剪刀捅我!”說著,左思年心頭湧上一股衝動,他一手掐著左竹的頸子,另一手開始撕扯她的衣裳,“我這就讓你徹底身敗名裂,一輩子抬不起頭!”
左竹被掐得難以呼吸,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她拚命掙紮,趁左思年鬆懈之際,用力一抬腿踢在他襠下。
霎時間,左思年疼痛難忍,不自覺鬆開了製著左竹的手。他額頭青筋儘顯,弓著腰一下跪在地上。左竹上前一腳將他踹倒,手上抄起旁邊的椅子就往他身上砸。
洪雙琴身體不舒服,本躺在床上休息,卻聽到兒子房間傳來的嘈雜動靜,心中實在不安,於是強撐著起來看看。誰想到剛走到兒子房門口,便見到左竹舉著椅子要砸他。
眼前的景象簡直讓洪雙琴目眥儘裂,她尖叫一聲:“左竹!你做什麼!”
左竹本舉著椅子欲砸,被洪雙琴一聲尖叫打斷,椅子便停在半空沒有落下。
就在她一晃神的工夫,洪雙琴已經飛撲到左思年身上:“思年!你怎麼樣思年!”
左思年額上冷汗涔涔,說不出話。洪雙琴見他這樣,心疼至極,忙用手帕替他擦汗。她猛一扭頭轉向左竹的方向,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你瘋了?他是你哥哥!你怎麼能打他!”
左竹不發一言,隻靜靜地盯著她。洪雙琴被左竹的眼神盯得微微瑟縮了一下,但依然護在左思年身前:“我、我要告訴你二叔……”
左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放下手臂,手一鬆,椅子便砸在地上,嚇得洪雙琴抖了一抖。她木然地從左思年身上跨過去,朝自己房裡去了。
——
左竹回房後,便著手開始收拾東西。
她打開箱子,從箱底翻出了幼時的幾件衣裳。這些衣裳還是爹娘在時給她買的,她挑了幾件最喜歡的藏了,其餘的都被二叔拿去當鋪當了。
除了衣裳外,還有娘親留下的一個妝奩。裡麵的首飾早已不在了,隻留下一個外殼給左竹做念想。她將衣裳用包袱裹了放在床上,自己則抱著妝奩坐在凳子上發愣。
一個小包袱、一個妝奩、一把隨身佩戴的金鎖,這個家裡真正屬於她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她一邊呆坐著,一邊用手摩挲著娘親的妝奩,腦中想到的儘是幼時爹娘還在時的美好景象。
想著想著,她不禁落了淚。
明明是好好的一個家,怎麼會在一夕之間就隻剩她一個了呢?
難道她真是那克父克母的災星命格,連天地都容不下她?
不知不覺間,正當頭的太陽緩緩垂到了西邊。
一下午,後院裡都靜悄悄的,大概二叔還沒回來,而洪雙琴和左思年懼她是個瘋子,沒有主心骨,連登門算賬都不敢。
左竹隻覺得渾身疲倦,便從凳子上移到床上躺著。她將妝奩摟在胸口,眼睛放空盯著帳子頂,腦海裡盤算著離開二叔家以後該往哪兒去。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蹭著妝奩的底部,隻聽到“哢嗒”一聲輕響,忽地從妝奩側麵彈出個小小的抽屜。
左竹嚇了一跳,連忙坐起來查看。這個妝奩她一直放在床頭,雖然日日都能看見,但從沒有拿起來擺弄過,竟是此時才知道竟然有機關。
她左右找了一下,發現機關在妝奩底部。底部有個小小的凹陷,輕按住轉上個一圈半,抽屜就會彈出來。
抽屜裡麵放著一本線訂冊子,封皮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寫。左竹拿起來略略一翻,意外發現這竟是娘親從前的筆記。
看到冊子中娘親的字,左竹立即提起了精神,拿著冊子挪到窗邊,借著光瀏覽起其中的內容來。
聽娘親說起過,外公曾是個秀才,因此從小便教她念書識字。娘親也頗有些文采,尚在閨中時作了不少詩,都記在這冊子裡。
除了詩以外,娘親偶爾也在這冊子中寫日誌。每篇日誌開頭都記載著當時的日期,還有她在當日的所曆所感。左竹如獲至寶,一頁一頁地翻看過去,仿佛跟著娘親回到了她的少女時光。